百两纹银对于普通人家确非小数目。 可为着这百两纹银断送一个女儿家的一生,她于心难忍亦无法袖手旁观。 “后来事情解决,那小娘子的父亲收下银钱后同我说,能被那等富庶人家看上,原是他家女儿的福气,往后穿金戴银、呼奴唤婢自有好日子过,不去定然有后悔的时候。然我见那小娘子当时痛不欲生、誓死不从,到得如今,多年过去,从未曾后悔。” 因着这件事,她生出想要教小娘子们读书识字的念头。 也尽己所能教她们一些谋生的手艺。 “其实我也知,她们不能考取功名,读书识字于她们也非什么要紧事。” “然却仍望她们多读些书,多明白些事理。” 虞瑶记起这一桩事,心中隐隐钝痛。 她忘却前尘,不知过往,只彼时对那个小娘子由衷的悲悯,令她怀疑过自己是否也曾身不由己。 楚景玄是记得的。 记得那些过往,知她心中曾有万千苦楚不能与人言说。 即便那些人再也无法伤害到她,从前诸般伤害也是无法真正抹去的。他本清楚这个道理,分明知道这样的道理,但偶然重逢之际,发现她不记得他仍心中闷堵。 与她受过那些苦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想到这里,楚景玄眸光黯然过一瞬又掩下思绪,偏头问虞瑶:“那小娘子现下如何?” 虞瑶想一想回答:“嫁得一个小郎君,生得一个女儿,做着一份小工。”楚景玄面上露出一点思索的神色,她反而微微一笑,“平日在酒楼后厨帮忙呢。” 楚景玄微怔。 酒楼后厨他已去过许多回,虽然多是去帮虞瑶打热水,但后厨那些厨娘也几乎认了个脸熟。 那些厨娘年龄不一,却似个个爱笑爱闹。 叫他分辨,不仔细留心,当真瞧不出来是哪个有过那样的遭遇。 “瞧不出来说明她走出那些旧事的阴影,过得不错,到底是好事一桩。”说话间两人已至学堂附近,虞瑶停下脚步,看着楚景玄,“娄公子要留下在书院么?” 楚景玄颔首。 虞瑶说:“那娄公子自便,我先去做事了。” 她客客气气说罢,要往廊下去。 恰逢孟韬从长廊尽头走到他们跟前,他身后跟着一名小厮,手中提着书箱。 楚景玄看见他,挑了下眉。 本该放虞瑶自行去准备一会儿给小娘子们上课,却两步跟上去。 虞瑶没有理会楚景玄,与孟韬互相见过礼,望向他身后小厮问:“孟夫子今日不上课吗?” 孟韬微笑,轻声说道:“瑶娘,我要走了。” 虞瑶一怔:“孟夫子去何处?” “父亲日前收到调令要去别地赴任。”孟韬见虞瑶目露懵懂,微笑说,“待送祖母与父亲母亲去安顿下来,我也打算赴京备考,故而大约要与瑶娘就此别过。” 调令…… 虞瑶心思转动,便明白怎么回事。 不过孟大人在灵河县任县令有六年之久,调往外地任职其实也是寻常事。 只骤然从孟韬口中听说,不免有些意外。 “原是如此。” 虞瑶与孟韬微微点头,含着笑道,“此一别不知能否再见,我便在此提前恭祝孟夫子蟾宫折桂,前程锦绣。” 孟韬一笑:“多谢瑶娘,瑶娘也务必珍重。” 谢过不忘添上一句,“山水有相逢,我与瑶娘,当后会有期。” 楚景玄眉目森然站在旁边,听他们你来我往、互相关切,便觉得颇憋闷。可待孟韬离开,他又不得不马上同虞瑶解释:“孟斌在灵河县任县令已有六、七年时间,按照惯例,早该有调令下来了。” 虞瑶斜睨楚景玄,嘴角弯一弯,含着淡淡的讥诮意味。 楚景玄自然理解成她不相信他的解释,欲待分辨,虞瑶已出声道:“娄公子,我先去忙。” 说罢丢下他,抬脚行至廊下,走向山长拨给她用的那一间书房。 被扔在庭院里的楚景玄看她背影消失在拐角,抬手捂住额头,长叹一气。 他明白不能打搅虞瑶的正经事。 留在书院,却无事可做,最后依旧是悄无声息站在无人注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