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亮他就起床,到兵工厂里干活或者到队伍里讲解枪械知识,天黑了也不回去休息,在昏暗的电灯下埋头编写教材和计划书或是绘制图纸。他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就连河边也不怎么去了,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当中。 半个月以后,黄暮终于主动地找到了叶荣秋。 叶荣秋已经不是十几岁的毛头小伙,他年记不轻了,常年待在缺衣少食的抗日前线,身体并不好,这半个月里他已经昏倒两次了。军医倒是想治他,但是一来军中没有药物,二来叶荣秋自己不配合,谁也拿他没办法。——这是叶荣秋表达抗议的方式,他用燃烧生命的方式努力工作,换取黄暮的愧疚和让步。 叶荣秋来到黄暮的团长室。所谓团长室,其实就是个有张木桌的草屋而已,这已经是团长的殊荣了。 叶荣秋在黄暮面前坐下,黄暮先是盯着他看,看了足有一分多钟以后,他终于开口:“这几天团支书来找我拍了两次桌子,小赵和康七来求我,军医来骂我。小叶啊,你可真厉害!” 叶荣秋只是微微一笑。 黄暮说:“团支书问我到底做了啥刺激你的事,让你不要命地干活。我告诉他你要进战区,他就没话了。康七和军医也不敢说话,只有小赵,跟我说你想进军区就让你去,他陪你,有什么麻烦他给你解决,一定保护你周全。” 叶荣秋唔了一声:“那也可以,小赵虽然脾气冲动了点,但是打枪打得很准。” 这次黄暮远没有上一次冷静,直接抓起桌上的文案朝着叶荣秋脸上拍了过去。 叶荣秋缩了缩脖子,但是没有躲,挨了这一下,脸上落下一道红红的印子。 黄暮死死瞪着他,叶荣秋直视他的目光。 许久后,到底是黄暮先败下阵来。 要是可以的话,黄暮倒是很想揍叶荣秋一顿,把他揍揍醒。可惜他下不了这个手,而且叶荣秋也不会醒。叶荣秋对于新四军来说,是个非常难得的人才,于公,黄暮要善待他,给他良好的待遇和环境;于私,黄暮也希望叶荣秋能有个轻松愉悦的心情,作为朋友,他怎会不希望叶荣秋心想事成?如果叶荣秋不是任性地想进战区的话,哪怕他要天上的星星,黄暮也要拼了命给他摘下来。可偏偏,叶荣秋要去的是第九战区。 黄暮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问道:“值得吗?啊!值得吗?!” 叶荣秋抬眼望天,眼睛是干涩的。五年过去了,有眼泪也流不出了。他哽了哽:“值得?我不晓得。我没有别的办法了,我就想……就想知道,他到底还活不活着。” 黑狗对于叶荣秋而言,已经是个负担。叶荣秋欠了黑狗太多太多。他未必要去偿还什么,其实能不能跟黑狗在一起,也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无数次遇到危险的时候,黑狗将他护在身下,最后的那一次,黑狗将他推入长河,同时也把他推进了一个深渊,让他这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没有一刻能够停止找寻。现在他唯一想要的,就是看黑狗一眼,哪怕只是远远的一眼,只要看见了,他就不会再活得那么累。 黄暮看着叶荣秋,被他的情绪感染,心生不忍。他重重地叹了口气,道:“我可以安排你去战区一次,我派五个人暗中保护你。” 叶荣秋摇头:“我进战区,不是一次就能找到人的,你要安排我工作,派那么多人保护我,一来反而容易引起别人注意,二来也耽误别人的事情。” 黄暮气结:“真让你去做统战工作?你还打算在战区里留多久?” 叶荣秋想了想,答道:“如果我确定人不在那里,我就回来。” 黄暮反问:“那要是真被你找到了呢?你就不回来了?万一他做了日伪,做了敌特,你怎么办?” 叶荣秋说:“也回来。能带回来,我就把他一起带回来。我什么也没想,就想找到他。” 黄暮皱着眉头直摇头,没好气地说:“滚蛋吧你,去把团支书给我叫进来。” 叶荣秋一愣,立刻喜上眉梢:黄暮这态度,就是妥协了! 叶荣秋立刻起身,眉开眼笑地说:“我这就去!” 黄暮抓起桌上的笔作势要往他脸上摔,叶荣秋连忙识相地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团支书张青就来了。 黄暮确实是拿叶荣秋无可奈何。从职位上说,他是团长,而叶荣秋是政委,两人同为部队的首长,可以说是平级的。只不过叶荣秋多年来一直是黄暮的收下,他能当上政委黄暮也占了主要的功劳,而且他除了管兵工厂之外并不怎么管事,所以他自觉地还把自己当成黄暮的部下看待。现在叶荣秋想去第九战区工作,他请示黄暮的意见,算是给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