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晨眉尖一扬,“是。”他似乎犹疑了下,才慢吞吞从怀中拿出一份药膏,端得一派乖巧模样,“父亲。张郎中教我做的。父亲常用,伤势再过几日一定会好的。” 若以恭谨这一点而断,目前他的确是非常称职的有礼后辈。 也许是这个孩童的神情如今显得太过稳重,也许他还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关怀,马太守一时又无言,“好孩子。为父知道了。”他从小也是被父亲打到大的,父亲说,打也就是爱。所以他也这样对待桓阮。可如今桓阮死了,他才隐隐意识到,他似乎错了。可是还有何用呢。 马太守看着面前的孩子,看着他与桓阮极其相似的脸,心头一阵难受,“佛念。你要知道,你是太守的儿子,不比那些平民百姓。整个杭州都看着我们。为父要求你,并不仅仅是因为想要你光耀门楣,这在为父此处,已经做得足够了。只有你足够的优秀,才能得到他人敬重。世上之人皆朝三暮四,朝令夕改,如果你没有能力,怎能让人服气。在其位,谋其政。既然你做了太守的儿子,就要有事事领先于人的觉悟。若是你有兄长,为父便不介意严于要求他,对你放松一些也无妨。可你是我马家唯一的香火,自然要承担马家的责任,不可长成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人心莫测,时局纷乱,朝堂之上更是风云诡谲。外祖桓氏的结局你已看到了,昔日桓氏光耀之时,无数人归附。可桓氏下场,树倒猢狲散。郗超之事你岂无听闻?你若不心狠手辣一些,就是别人的踏脚石!大丈夫不拘小节!只要能笑到最后,那就是你需要做的!” 郗超,桓温客卿,甚至曾被谢安戏称为桓温入幕之宾,足可见两人关系亲厚。桓温病逝之后,朝廷虽然没有如从前朝堂对待犯臣流放或是诛灭九族之类,但是桓氏之人,位居高位者尽数被外放,朝堂中近乎再不见桓之一姓。郗超在时,王氏王羲之献之凡拜访舅父郗愔皆束发戴巾平屐而入,礼仪周全令人赞扬。郗超逝世,两人再入郗府,衣着随意,高屐阔论,变得傲慢无比,害郗愔大骂竖子无礼,感叹若是郗超尚在,两人岂敢如此。 两人当初尊重为真,之后傲慢也无假。究其缘由如何?岂非正是因为郗家失势,而王家得势? 但是时局如何评论呢?最多不过道一句王氏儿有些恃才傲物罢了。足可见权势二字的利害之处。 马太守思及此,心头一冷,凝重道,“佛念,任何一个士族子弟与本氏族都是相辅相成的。马家虽比不得内朝那些世家大族,但至少也跻身士族之列。你务必要出彩,若你不文成武就,马家唯一的后人若是个草包废物,你知道那些平民将如何评论我马家?太守家的儿子却比不过平民吗?他们还会关注你只有七岁而对方已经十三岁了?不!他们只会说的更难听!人生在世,总有那么一些人,从来不自省,只盯着别人的失败,嘲笑。只有拿到第一,他们才无话可说。只有你作为最优秀的存在而存在,他们才会闭嘴。你要完全的胜利,才能让这些人闭嘴!佛念,佛念啊,你明白为父的苦心吗!” 姜晨静静地听他说完,看他情绪平复了些,才应声点了点头,“父亲教导的是。” 他毫无异议应答,马太守心头一暖,“好。好!” 他终于懂事了。马太守怅然若失之余,又觉得非常欣慰。 很好!这才是他马俊义儿子该有的样子!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