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本是红红火火辞旧迎新,无争山庄却处处黑绸白灯,一片惨淡。 此刻,武林倍受敬仰的老前辈,无争山庄的主人,一身暗沉沉的黑色,不言不语坐在桌前。 他的头发还如往日那般规规矩矩束起,只是其间的白色已变得显而易见。他的衣衫还如往日那般稳重,可是衣衫的褶皱无人在意。他的双目还如往日那般温和宁静,但眼底的血丝更印证了他这数月来的憔悴。 他至今无法相信,原氏这唯一的香火,就这样断了。 桌上是往年专为原随云备的年菜。他口味一向清淡,往年竟未觉察,如今看来,这竟像是变成了为他送行的菜。 原东园好像又看到那个孩子,每每他都坐到他面前,乖乖巧巧的模样。 原东园张了张口,唤道,“随云呐……”过了一会儿,夹了一块饺子哆哆嗦嗦的放在对面的空碗中,“来,吃饺子啊。” 原东园五十才得这一个儿子,简直拿他当命一样,如今,怎能接受他惨死的消息。 他如此失落落魄,连山庄的下人们看了都心中不忍。连连叹息说不知少庄主怎能狠下心,抛下老父就此离去。 良久,连桌上饭菜的热气都渐渐消失,原东园坐在那里,就盯着那饺子发呆,好似他多看一会儿,该吃掉那份饺子的人就能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劫后余生的枯梅大师,都已说过,随云去了蝙蝠岛。而蝙蝠岛,在爆炸中没了。可偏偏,还未等他去华山确认一二,枯梅此言出来没几日,就此圆寂。 他没有料到,自家儿子不是去探望皇甫高了,是跑到海外冒险去了。 往年此时这座山庄总是热闹的,如今却变成这般模样。 寒夜,更声响了三下,原东园起身,一步一步到灵堂,入眼尽是黑白,他长久不语。 做父亲的无能,连孩子的遗体也遍寻不到。连坟墓也能做一个衣冠冢。 姜晨也站在一个牌位面前。 丁枫问他,这无名牌位究竟是为何人? 姜晨漫不经心道,“死的自然只有原随云。” 寒夜里这句话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丁枫又不敢接话了。他还是只以为是公子不想要原随云那个身份而已。更深层次的因由,他不敢想,也根本想不到。 姜晨点了火折子,燃起三炷香,脸上露出极其浅淡的笑,丁枫见到了,心里一激灵。 从蝙蝠岛回来之后,公子已很久不笑了。 他一笑,丁枫感到的不是轻松,而是压抑。 姜晨淡淡道,“人生在世,当真不该如此无趣。” 他极其准确的将香柱插进香炉中,沙土中留下三个小小的坑。 这一瞬间,丁枫彻底推翻了公子温和谦雅打算退隐江湖修身养性的结论。他简直比在蝙蝠岛时,还让人觉得恐怖。 作者有话要说:姜晨:“洗干净,送来。” 丁枫抓着兔子,摸了摸下巴,觉得自己领会了这五个字。 晚上,一盆红烧.兔子肉。 第148章蝙蝠公子(五) “二月初二龙抬头,天子耕地臣赶牛。正宫娘娘来送饭,当朝大臣把种丢。春耕夏耘率天下,五谷丰登太平秋。” 几个小童团团围着河边高大的槐树,唱唱跳跳。 稚嫩的童音穿过车帘,传到这座马车中,姜晨能清晰的听到许多人念叨,“二月二龙抬头,大仓谷小仓流。”人的目力差时,耳力总会较常人灵敏些。 所以许多事情,难说幸是不幸。 这条小道上迎来送往,河畔同样挤着许多人影。路过通州城外乌柳桥旁的龙神庙时,见到乌柳村民摆了香案,村长在乌柳树下恭恭敬敬的焚香,口中念念有词,尽是些化灵兮春冻,斫冰兮积雪。威灵明兮沂上,采桑茶兮既上。集杜衡兮木末,擎芙蓉兮水中的巫祝词。又道,石濑兮浅浅,飞龙兮翩翩。风如气兮雨如丝,承天恩兮避荧鳞。 姜晨一时想不起自何处听过。但这一篇《雨龙》,是旧时楚地祭祀龙神的巫曲。听这念词,古调尽失,他才一时未想起。巫曲雨龙恐怕也就只有这一词半赋借书纸流传至今。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