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祠堂抄一百遍家规,你可服气? 抄一百遍家规本没什么,只是现在还没出正月,祠堂里幽暗阴冷,江梦枕体寒最怕受冻,这一百遍家规抄完,恐怕也要去了半条命。但他让人捏住了错住,哪儿能推拒?唯有恭恭敬敬地应了下来。 江梦枕走出正院,碧烟忙把手炉递过去,急急地问:如何,太太没有为难您吧? 他摇了摇头,只道:朱痕被打发到庄子上去了,你回去收拾了他的东西,让人给他送过去吧。 碧烟的眼圈一下子红了,...这样也好。 他自小伺候我没受过什么苦,你拿五百两银子给他傍身,只说是你给的。 有人自甘轻贱,您就不要再去心疼他走错路...碧烟怒其不争地跺了跺脚,他的事我自会办妥,您就不要再为不值的人费神了。 江梦枕嗯了一声,喉咙被寒风吹得有点发毛,他咳嗽了一阵,连带着头脑也昏沉起来。 看来昨夜到底是着凉了,碧烟伸手扶住他,赶紧回去躺下歇着,我让人去药房煎药。 别去,昨儿刚闹了一场,我今儿就病了,没的让人笑话。 碧烟急道:人笑要紧、身子要紧? 哪儿那么容易就病死了?你给我留点脸吧... ...回去你帮我备好笔墨,太太让我去祠堂抄家规。 碧烟劝了半天,终是拗不过他,江梦枕回到挽云轩只略歇了一会儿,齐夫人手下的老嬷嬷便来查岗,口中一顶顶偷懒、不知错、不服太太的帽子压下来,江梦枕哪儿还躺得住,咳嗽着忙向祠堂去了,匆忙得手炉火盆全都没带。 江梦枕跪在地上抄书,青石砖的寒气一个劲儿地向骨头缝里钻,他忍耐不住脱了青灰斗篷垫在地上,身上又冷得厉害,深悔为抄书方便没穿裘衣厚毡。 祠堂里待久了有股透骨的森寒,江梦枕抬头看着香烟缭绕中齐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如同千百个陌生的鬼魂在高处冷冷地俯视着他,忽而呼啦一声,寒风将大门猛然吹开,将前排的一个牌位扫落在地上。江梦枕一阵心怯,大着胆子捡起地上的牌位,却见其上正写着齐凤举的名字。 表哥...江梦枕突然一下子就不怕了,似乎齐凤举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他一直陪在他身边。 江梦枕本是不信幽冥之事的,此时却颇感安慰,他用衣袖擦了擦牌位上的香灰,柔声道:终究还是你对我好,如果是你的话...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低低地叹了口气。 齐鹤唳匆匆赶来的时候,江梦枕正在呵手抄书,一灯如豆,他的双肩在幽暗阔大的祠堂里显得那么单薄可怜,齐鹤唳万分心疼,从背后紧紧搂住他道:你穿得太少了,咱们走、不抄了! 齐鹤唳觉得怀里像是抱了块冰,江梦枕浑身一僵,反手推开他火热的胸膛,快松开,别在祠堂胡闹! 齐鹤唳本来不肯放手,却倏然看见小桌的一角放着一个牌位,定睛一看竟是齐凤举的,他心里一凉,默默松开了手,...你怕他看见? 江梦枕只说:谁看见也不好。 齐鹤唳抿了抿唇不再作声,解下自己的外衣裹住他,而后径自跪在他身边,拿起笔帮他一起抄书。江梦枕时不时咳嗽几声,每一声都搅动着齐鹤唳的神经,他侧头望着他道:这是受凉了,喝药了吗? 江梦枕放下毛笔揉了揉眉心,很慢地说:这都不要紧,今天的事,我也该和你有个交代... ...朱痕被太太罚去庄子了,昨儿我已答应他做你房里的人,这件事我没做好,很对不起你。 为什么要向我道歉?为什么不骂我呢!齐鹤唳浑身像被针扎似的难受,我一直在让你受委屈,还害你受罚,你该怪我怨我恼我的!怎么反说对不起我呢?这不是诛我的心吗! 齐鹤唳拉着他的手往自己身上打,江梦枕却摇头道:为夫君纳妾,本是我份内之事,你若忘不了他,过些日子让人把他从庄子上偷偷接回来,买个宅院养在外头也就是了。 经过这一夜一天,江梦枕已想得很清楚,他与齐鹤唳怕是做不成他父母那样的夫妻了,他必须尽早调整心态,不再抱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以免再次心伤。 我说了我不要他!齐鹤唳心里又酸又涩,他鼓起所有勇气,在生前死后压制着他的齐凤举的牌位前,强压着自卑剖白心迹:我喜欢的是你,梦哥哥...我好喜欢你! 齐鹤唳简直是孤注一掷,他将数年来深埋在心底的话大胆吐露,奢望能得到心上人的一丁点回应,一颗心如同被悬丝吊在腔子里,他似乎又变成了那个趴在墙头的孩子,江梦枕对他笑一笑,他便快活得晕头转向,可若是江梦枕对他露出鄙夷不屑的神色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