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别云走近了两步,想要把眼前这人看得清楚透彻。 但他只看见了一个冰冷的人,恍若菩萨塑像成了精,明明还喘着气,却不似个有血有肉的活人。 观尘后退两步,拉开他们之间过近的距离。 他平静的神色之中带着不赞同,坚定纠正道:“贫僧观尘。” 好一个观尘。 季别云幼时听灵东寺的大和尚念经,说什么“观自在菩萨”,又什么“照见五蕴皆空”。这僧人的法号倒是和佛经讲的一个路子,茫茫红尘却只作壁上观。 他刚才更多的是为了试探,但见观尘一举一动,竟和他记忆中的慧知小和尚完全不同。两个身影在他脑海之中逐渐分开,不再重合。 罢了,只是长得略有几分相似而已。 他放下灯笼,后退两步,转身继续朝前走去,一边开始编瞎话:“唐突了,只是我幼时途径此寺,见过一个法号慧知的小和尚,如今故地重游,便以为他还在。不过我看见寺里西边似乎正在修缮,却不见以前的几位老师父,灵东寺可是换了一批人?” 观尘又跟了上来,不过这次走在他旁边,方便说话。 “贫僧不是寺中人,本是从京城而来,负责修缮此处的。”观尘徐徐道来,就连说话的方式也令人心安,“去岁十一月,初来之时寺院已破败,留下的只有二三僧人并几间屋舍而已。” 竟是从京城来的。 既然灵东寺已经破败,想来慧知也应该早就离开了。 季别云走了几步路之后便累了,他摆摆手,坐在廊下休息。而观尘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他道:“寺中似乎确实留有东西,施主稍等,贫僧去取来。” 不等季别云出声询问,僧人点了个头便转身离开了,连灯笼都没拿,独留他坐在原地。夜风刺骨,他紧了紧身上的衣袍,漫天猜测观尘会带来什么东西。信物?慧知留下的僧袍? 罢了,只要不是遗物什么都好。 他不想再有旁人受到牵累而死了。 他倚着廊下的柱子,偏头瞧着灯笼里的烛火。即使吹不到风,火光也一跳一跳的,就没有个平静的时候。 抬头望去,不远处的大殿外搭了高高的架子,屋脊两端的漆上了一半,似乎往日的破败即将被掩盖得一丝不漏了。 灵州城处处都熟悉,可他偏偏待不得。眼下该去的,是宸京城。 该找的人,该办的事,都在宸京。在那里没有人能认出他曾经的身份,只会知道他姓季名遥,字别云。 他心里恨不得立刻快马加鞭赶过去,然而不能即刻出发。 此回受的伤不算轻巧,这几天是不能上路了。而且就算到了京城,他也得先站稳脚跟才能谋事。 季别云闭上眼,缓了缓心中升腾而起的激动情绪。四年多都等过来了,不差这段时间。 寒风拂过领口,带起凉意。他不自觉抚上颈间,那里空空如也。 包裹在打斗时遗落了,幸而里面只有两件衣裳。然而他挂在胸前的一枚玉佩也丢了,大概是落在了雪地里。 那枚玉佩陪伴了他四年,是戍骨城那段孤寒日子里的念想。 季别云垂眸看着灯笼里孤单的烛火,突然间觉得,那枚玉佩所代表的念想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丢了就丢了吧,活下去不再是他的首要目标,他现在有了新的执念。 脚步声从远及近,来者走路很是平稳,只凭脚步便能推断出此人心境十分平和。他睁开眼,果然看见了观尘。僧人手中多了一封薄薄的信,走近了他才发觉信封已经泛黄。 “灵东寺这些年陆陆续续走了不少僧众,他们留下的东西都收在一个房间里了。贫僧方才去找了找,正好找到了这个。” 季别云接过那封信,在莹莹烛火下,信封上的“慧知留”三字尤为醒目。 内里只有一张信纸,上面的笔迹太过熟悉,清秀却略显稚拙。慧知只留了短短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