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是极限了。”徐迟看向自己经过休整已经停止颤抖的掌心,外人看在眼里,莫名有点英雄暮年的落寞感。 周岐哽了哽,问出他一直以来比较关心的问题:“我记得你以前体能还行,起码跟我家老头不分上下,人也不像现在这么,唔,瘦,怎么现在……” “你家老头?”徐迟对重点的感知力一如既往十分优秀。 周岐补充说明:“哦,是周行知周中尉。” 徐迟眼里闪过促狭:“你不是说你爸大名周福贵?” 周岐:“……” “咳。”周岐面皮上罕见地泛起一点红晕,又被他硬生生逼回去,“我也没说错,他现在确实是叫周福贵,这年头,乱世求生,谁没两三个曾用名呢。” 徐迟笑了笑,笑意未达眼底。 “你是想问我这二十年间到底经历了什么,把身体糟蹋成这副鬼样子?” “嗯。”周岐点头。 “因为二十年前我杀了自己一次,这可能就是我抛弃身体后遭到的报应。”他说起自戕的往事如随口谈论天气,语气淡得像白开水,听的人却怔了怔。 当年的传闻原来是真的。 说徐上将被困壹宫,畏罪自杀,死有余辜。 二十年前,上将之盛名远能震慑旷野,近能止小儿夜啼,其自杀一事传播开来,沸沸扬扬闹了不知多久,舆情之激荡,民意之愤慨,引得多地爆发武装起义,要为英勇牺牲的上将正名。此事影响深远,几乎动摇国之根基。 “人生总是充满了各种意外,那一次也不例外。由于一些始料未及的原因,我竟没死成。后来我被困在了一个冷冻舱里。那个冷冻舱应该还是一件不成熟的试验品,它只能冻住我的身体,却无法冻住我的意识。我时不时会醒来,但连掀开眼皮都做不到,我时不时会听到身边有人走动和交谈,想质问但连嘴巴也张不开,世界里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和刺骨的寒冷。这是件很可怕的事,任何人被禁锢二十年都是件很可怕的事。”徐迟垂着眼,平静地叙述,“醒来后,我就发现我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说虚弱都是好听的,放在以前,我把我现在这具躯体呈现出的状态称作废柴。当年给‘超级战士’配备的自杀装置能在十秒内毒杀一头成年公牛,我虽然保住一条命,但身体的根基已经完全被毒素摧毁了,加上常年封冻,关节肌肉都失去了原有的韧性,至于体能?力量?这些都不是我这破败之躯能再拥有或承载得起的东西了。” “废柴”上将已经远远强过常人,周岐无法想象全胜时期的上将是怎样可怕的存在。 所以才会有巨大的失落感吧? 因为以前拥有过,现在却被剥夺了。 周岐的心脏一阵绞痛,不是因为这段可怕的经历,而是因为讲述经历的人平静得可怕。怒火伴随疼惜将神经末梢炸开了花,他眼中掠过蓬勃的杀意:“你知道这事是谁干的吗?” “心中有个大概的人选。”徐迟倒也没有表现出十足鲜明的恨意,或者他把恨意藏得很深,或者他确凿没旁人想象中的那么介意,“这个人把我从死地强行召唤回来,又费尽心机留我一息尚存,现在甚至放我苏醒,把我投进魔方……怎么说呢,他把我身上一切能利用的东西都充分利用了个干净,从这个角度上看,他确实略胜于我。” “你说的这个人。”周岐眸光一动,“是不是曹崇业?” 徐迟瞥了他一眼,忽然扯开了话题:“你不躲我了?” “试过,发现躲不掉。”周岐也不执意追问,顺着他的话头说,“这是个苦差事,吃力不讨好,我懒得做了。要不你来?” “我来?”徐迟挑了挑眉,像是莫名被取悦到,他看着周岐,“你确定?” “嗯哼。”周岐环抱双臂,一副你放马过来过来吧我能承受的表情。 徐迟展露微笑,语出惊人:“你小时候在我裤腿上滋尿。” 周岐稳固的表情瞬间就垮了。 “还很爱哭。” 周岐开始觉得他的痴病也好了,或许还能再抢救一把。 “哭完还把鼻涕偷偷擦在我袖子上。” 幻觉!都是幻觉!都是荷尔蒙搞的鬼! “三岁不到就会撒娇说谎骗人抱你出宫玩耍……”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好了!”周岐面无表情地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硬邦邦地道,“我记忆出了点问题,七岁前的好多事我都不大记得了。” 徐迟的微笑越来越大:“不记得没关系,我帮你,慢慢,回忆。” 周岐:“……” 他算是看出来了,有些人看着像神,背地里其实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两人各自沉默。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