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里,妇人试图藏起的泪意再也压抑不住。她闭了闭眼,无意识攥住了旁边姜大人的手。 正使劲憋着泪的姜尚书忽而面色一红,他慢慢地倒吸了口冷气,将喉间快要溢出的痛呼声给强行压了回去。 好在不过数息,自家夫人便再也顾不得他。虞舒心疼地伸出手搀去,几近失控的力度也在碰到小姑娘的一瞬间尽数回缩。 她想牵她,却又克制地停住了手。 可那另一人却没有给她踟蹰的机会。 姜岁绵伸出手,直接搂住了自家娘亲。少女额间的花钿正盛,折出明媚的光影,璀璨夺目。 一如她眉眼中蕴着的星河。 “娘亲,”她声音轻糯,却坚定至极:“过几日我带他来见你们呀。” 虞舒愣了下,万千思绪,最终只化成了一句有些哑意的轻喃。“我儿...” 愿我女之嫁,凤翥鸾翔。 * 五色凤旗招展,次赤凤扇在侧,列导迎乐,耽搁了一小会的仪仗就这样从姜府门前缓缓行离,而凤舆之后,便是那数不出数的嫁妆了。 那是直至凤辇行过太和殿,放停在玄街之上的长箱依旧未曾能有分毫挪动的嫁礼。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有幸得见这一切的百姓还会憩在树下,和自己刚扎了个小揪的曾孙讲起这场永记于史书之上的大婚、说起那位享万人称扬的帝后,以及那些整整花了三个日夜,才彻底送入宫门的妆礼。 不过这都是往后的事了。 眼下的姜岁绵正坐在舆车里,努力走完这场耗时巨甚的大典。 说来于她而言,除了自己身上这身喜服着实太重之外,其余也并无什么太难的事。 只因一路过来,她都是坐着的。 甚至当礼官宣读制书、予皇后册宝时,底下都有内侍早早备好的漆椅—— 连软垫都没落下。 在看似合规宜矩的盛典之下,是帝王堂堂皇皇的纵容。 小姑娘并没有学什么立后的规矩,因而她不知自己今日所历诸事是有多么逾矩,也并不知晓,循前朝之例,她本该在过正门之后直入内宫,最后由近侍女官引入殿内。 而非如今这般...降舆于金銮殿阶。 在被人请下舆车后,姜岁绵微仰起头,如盛秋水的眸里只余一人的倒影。 他立于高阶之上,冕服诸色却并非象征皇权的明黄。 雍渊帝望着她,旒珠之下,是不再遮掩的温润柔和。 薄唇轻翕。 一如当初中元夜宴,于集英殿中念得的那句:“岁岁。” “上来。” 周围数里,百官皆叩首。漫天的祝祷词响在广阔天地间,小姑娘看着他身上与自己同色的朝服,长睫微颤。 却是抬起脚,毫不犹豫地登上了阶。 没有让他唤再她第二回 。 不过这次,并非她一人上前了。 在姜岁绵踏上长阶的那一霎,那高位上的人轻勾起唇。 竟是走了下来。 一者迎阳,一者背光,冬日的暖阳尽洒而下,镀在人大红喜服之上,丝丝缕缕,碧空如洗。 一步又一步,一阶再一阶,两道颀长的暗影终究是聚在了一处。 掌心相贴,与杀伐果决的帝王不同,小姑娘的手与它的主人一般,柔若软玉。此刻牵在一处,两相衬着,好似连那如山般的摄人威势都要缓和许多。 雍渊帝垂下眸,望着比肩立于自己身侧的人儿,眉间含笑。 “岁岁如今,是朕的帝后了。” 正怔怔望着底下乌压压一片的姜岁绵愣了愣。许是一瞬,又许是半息,她侧过眸,迎着人温和的目光,一点点回攥住了他的指尖。 低低应道: “嗯。” 自此以后,疆域万里共主。 众臣垂跪于侧,礼乐混着同声一辞的请安声闯入缥缈的风里。暖风穿过明堂,将这声声祝词带去了它该去的地方。 而那厢修葺洒扫了无数遍的未央宫里,终是在数个时辰后,迎到了它迟来的主人。 小姑娘坐于榻上,头上的凤冠叫人拆了下来,唇却没能闲下。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