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她们的眼光,都能看出主君身上有联结梅先生的办法,而这虽然不会让先生反噬,但也使这重重禁制越来越活跃,她想要闭目沉眠、想要安静休息,是理所当然的。 云崖亭的微风卷起落下的梨花,扫进亭中,在半空中似雪一般飞舞。 这一等,就从天雷自远方响起的一刻,等到了碧海青天,残阳沉没,所有血色随着日光的消弭而慢慢流失,到了最后,连最细微的雷声隐隐、连闪电横空,都已经听不见、看不见了。 夜半,星月无光,最沉浓静谧的黑暗里,下了一场大雨。 在雨中有浅浅的脚步声靠近。 沈燃冰听觉最灵敏,神识当即扫了过去。过了片刻,贺离恨的身影登上了云崖亭,他浑身湿透,没有用任何避雨术,那把见血封喉的蛇刀安静地躺在鞘中,朱红长袍似乎早就被染成了另一种血红,却又在滂沱大雨下被尽数洗清。 小惠撑起一把伞,快步走出去遮挡在主君头上,然而贺离恨的衣衫已湿,就算再遮挡也是无用,他道:“不用了。” 他不想让梅问情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 贺离恨进入亭中时,脚步正踩在飘落的梨花上,他的衣袍袖摆都有淋雨的痕迹,寒气围绕,但确实被这雨打散了大半的腥甜,只剩下一身淡淡的冷意。 贺离恨看了对面的两人,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她们对自己行的是什么礼,他猜到这应该是梅问情的学生亲旧,便将云崖亭内的火炉向锦座那边挪了挪。 他刚刚血战,而后又渡雷劫,其实同样耗费精神,疲惫不堪,但这种疲惫却丝毫没有让人困倦,反而让人在这个雨夜里无比清醒。 贺离恨探出一只手,在火炉边烤了烤,恢复温暖之后,才伸过去给梅问情整理了一下披风的系带,再没入她怀中,轻轻地覆盖住对方的手背。 尽管动作轻微,但梅问情还是醒了。 她抬起眼帘,将覆盖过来的那只手反握住,十指交叩:“结束了吗?” 贺离恨望着她:“结束了。” 梅问情笑了笑:“我就知道,这世上只有贺郎最强悍神勇,会保护我的。” 在两人对面不远处,沈燃冰一听这话就不困了,马上就要凑过去给梅问情立决心、表态度,说自己才是最神勇的那个,刚刚跨出半步,就被何琳琅一把拉了回来,低声咬牙挤出句话:“榆木脑袋是吧。” 沈燃冰被拉住了,不知道她为什么骂自己,于是被迫静观其变。 贺离恨摩挲着她的手指:“在下雨,一会儿要起风,别在这儿睡着了。” 梅问情想了想,道:“你得给我一点儿利益交换,我才能起身,今日饮了酒,骨头都休息得要散架了。” 堂堂阴阳天宫的主人,堂堂大罗金仙、阴阳道祖,竟然说出这种胡闹要挟的话来,还仿佛是非要颗糖吃的小孩子一样。 贺离恨从前还会顾忌周遭有人,矜持含蓄几分,然而这几年跟她荒唐地混下来,不知不觉间,连脸皮都学厚了,思考过后,竟没什么忌讳,握着她的手靠近亲吻过去。 他没什么技巧,素来清淡如水,简单至极,像是剥离了蚌的外壳,将其中最柔软鲜嫩的部分奉献过来,任由梅问情紧紧地把他握住、拥抱住,让她的手心贴到后颈上,轻而易举地钳制住他,如同握住一柄利刃在手。 他那么冷酷、好杀、强悍。 又这么甜蜜、温和、柔软。 梅问情终于被这种“贿赂”取悦,她站起身,立在贺离恨对面让郎君整理衣饰,皱着眉摸了摸贺离恨微微湿润的袖口,一边跟沈燃冰两人道:“我们会去人间一趟,如果找齐了药方里的材料,便传信给我。” 两人低头称是。 梅问情从小惠手里接过另一件披风,亲手罩在贺郎身上,然后挽起他的手,打了个响指附上避雨诀,正要步入雨幕当中,然而在云崖亭的不远处,却等候着一个一身雪白袈裟的僧人。 那是个少年和尚,戴着禅修的斗笠和珠串,黑衣白袈裟,上面横着灿金色的条纹。因为薄纱和斗笠上的垂珠遮挡住了容颜,所以看不太清面貌。 当两人步出云崖亭时,这位等候了不知道多久的禅修双手合十,轻轻行佛礼致意,而后抽出一张金色的请柬,双手递送过去。 梅问情扫了他一眼,接过生死禅院的帖,随手打开扫了一眼,一边看一边道:“你师尊让你亲自来,看来是有很大的事要找我了。” 此人是慧则言菩萨的亲传弟子,妙心菩提澜空。 澜空低眉道:“师尊说,虽是搅扰了您,但当年她是唯一的见证,是来龙去脉的知情者,如若道祖想要寻回自己的记忆,还是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