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 李承璟不疾不徐地开口,垂首看了一眼崔茵,轻笑一声,缓缓抬手转了转青玉扳指。 “夫人一路劳顿,听说受了寒气身子不适,”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站着的随从,温声道,“这是建康最有名的郎中,叫他替夫人诊治。” 崔茵抬眸看向他,彼此的眼神都是模糊而朦胧的,不知是暮色昏沉,还是人心难测。 李承璟却没有要她回答的意思,自顾自解了大氅替她披在身上,指节分明,泛着曝露在冷天里的冻红。 原先在矮墙边与春草争执的仆婢们早已纷纷跪了下去,神情惶惶,不知该如何面对突然出现的摄政王。 红萼缓缓抬起头,咬牙道:“奴婢失职,还请殿下责罚。” 李承璟睨了她一眼,“以下犯上,该如何处置?” 红萼内心一惊,她原本只是随口一说找个台阶下罢了,李承璟怎么敢处置她——难道他不知道今日崔大夫人特意叫她与卢嬷嬷回过崔家吗,她是崔家的心腹,所作所为都是崔家的指示,他怎么敢罚自己。 那双凉薄的眼睛,谁也看不透。 李承璟挥了挥手,叫来随从处置下人,重新转回身看向崔茵。 崔茵麻木地看着他撑开伞,牵起自己的手,好像方才站在廊下袖手旁观的人不是他,好像方才的一切都是她的幻觉。 他还是那个体贴温存的郎君,风雪夜归,眷恋地与她携手同回。 李承璟牵着她往内院走去。 崔茵抬头望着他俊美依旧的侧脸,千万句话堵在心口,心隆隆地跳了起来。 自先帝病重,李承璟被召回建康之后,他们已经有三个月没有见到了。 其实这样分离的日子,在成亲的这三年里,一向如此。 当年李承璟为临朝称制的谢太后所忌惮,被打发至豫章做无足轻重的郡守。皇室虽衰微,却依旧保持着表面的荣光,只有李承璟因为身世,承受着种种冷待与轻视,被人视为无所倚仗的落魄宗室。 三年前,在她远嫁豫章的途中,恰巧遇到了江州叛乱,李承璟舍下接亲的队伍,带人前去平叛。 崔茵孤身一人行完了婚礼,直至后来战事平定,李承璟方回府。 好在他并没有追究崔家姊妹替嫁的事情,只当她也是崔氏女,对她说,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成亲三年,崔茵替他守着王府,打理家业,她知道李承璟不安于此,不甘心为人轻视打压。他从不开口向她表露过野心,只是偶尔在夜深时,听到他胸膛中沉沉的心跳声,模糊的睡意袭来,听到他在耳边问她。 “茵茵,你想回建康吗?” 崔茵明白,这是他的野心和抱负,但她没有告诉李承璟,自己不想念建康。 即便出身士族,却因父亲早亡母亲体弱多病而备受欺凌。所以当崔大夫人要求她代姐替嫁时,崔茵别无选择。 幸好,嫁过来的日子并没有那么艰难。 李承璟虽忙碌很少回府,大多时候是沉默而冷淡的模样,但私下里于她而言,是体贴的丈夫,俊逸的郎君。 自己身为淮阴王妃,没有什么可挑剔的。 然而他被封为摄政王,留在建康的消息传来后,崔茵心里只有无限的惶恐和茫然。 …… 房中的箱笼还未曾收拾,整齐摆放在正堂。 李承璟牵着崔茵的手经过,目光微动,扫过那几口上着铜锁的木箱,回头吩咐随从与侍女,“你们都下去。” 春草一愣,下意识看向崔茵,神色担忧,刚要说话就被李承璟手下的随从拦住。 “春草姑娘,走吧。” 房门啪嗒一声合拢,隔绝了屋外的飞雪与寒风。崔茵皱眉,想要挣脱开被李承璟握住的手。 “松开!” 抬眸,却见李承璟唇角翘起,手上的力气愈发大了几分,牢牢与她十指相扣,淡声道,“夫妻小别,夫人难道就不想我吗?” 崔茵心中还被许多事情烦乱着,见他从在廊下不动声色地听侍女争吵开始,一颗心就凉了下来。原本在来建康的路上,她还能够欺骗自己,麻痹自己,劝自己说李承璟是因为公务繁忙才迟迟没有接自己团聚。 然而今日到了建康,却被安置到这样偏远的别院,崔茵一刻也不想多等,她要找李承璟问个清楚。 下人们再三阻拦,想必也是他的授意。 “王爷就没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崔茵挣脱不开他的桎梏,干脆仰头看着他的眼睛,“为何将我安置到这里?” 李承璟依旧含笑,缓缓低头,抵住她的额,对她的追问避而不答,“听人说你病了,我瞧着没有什么病症,”一手握住那盈盈一握的腰肢,摩挲了几下,低声道,“倒是瘦了不少,夫人面薄不肯说,莫不是相思病……”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