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窗外的雨声,仿佛老天爷帮他们。雷雨交加,电闪不休。 何未又一次吃力地扛住新一轮的疼痛峰值,孩子终于被医生稳稳接在手里,惊雷和唱片声量压盖住了第一声啼哭。小生命被医生快速剪掉脐带,抱到怀里,唯恐再有高声啼哭,被楼下识破。那孩子仿佛感知到危机,再无啼哭吵闹,医生不敢清洗惊扰,用白棉布裹住了,送到她的怀里。 “恭喜二小姐,喜得小公子。”医生轻声说。 何未手臂揽过来婴儿,贴上心口,觉得不够,低头亲上孩子的额头。 她疲倦的用脸贴着孩子的脸,努力想谢骛清的样子。 “有召委员作保,卑职不敢怀疑。只是漏掉了楼上的房间,日后……” “今日你在此处为难了我的家人,却还在与我讨论‘日后’?”召应恪不悦道。 喜悦感转瞬被压下。 楼下的纠缠竟还在继续。 召应恪虽冷静应对,以官职压制,但对方手持搜查令,除却言语上的卑微,毫无惧意。大有不上楼不罢休的架势。 再等下去,怕孩子再哭,就危险了。 “找瓶酒,快。”何未虚弱地撑着手臂起身。 医生没监听的设备,并不清楚楼下情形,但毕竟跟她南下了数月,心中对危险已有感知。他迅速打开酒柜的茶色玻璃门,连拧了数瓶洋酒,拧不开。 何未跌跌撞撞扶着床边沿,屏风,慢慢走到医生身边,没力气说话,拿过来一瓶砸到酒柜脚上,一声碎响后,胡乱找玻璃杯。 透明玻璃杯递到她面前,她手倾斜,褐色酒液冲洗过碎瓶口,冲掉碎屑。 她倒了半杯酒,仰头灌下去,随后靠着墙壁,又喝了一口。 “二小姐。”医生扶着她。 “倒是不痛了,”她虚弱笑笑,“就是没力气……帮我开门。你,藏好。” 医生扶她去门边,开了门栓。 何未摸上左耳,扔掉监听器,推门而出。 她此时此刻无比庆幸自己爱美,自幼喜好穿长裙,怀孕的裙子也是腰线改宽下移的礼服裙。她靠着走廊墙壁,脸贴在墙纸上,感觉凹凸不平的纹路压在脸边:“召应恪……你个混蛋……” 她用力扔掉酒杯,砸向楼梯扶手。 啪地一声,碎裂的玻璃和酒液淋到楼梯扶手上。 楼下静了。 何未刚生产完,腿脚发软,再经酒精刺激,天旋地转地摸着墙壁,走到楼梯边。她两手扶着围栏,眯着眼,白蕾丝领口从一肩滑落。 召应恪几步迈上楼梯,绕过来扶住她,低声道:“叫你不要出来,这模样被人看到、传出去,对你又没好处。” 召应恪的手臂稳稳撑住她,眼中的心疼不作假。 “人见到了?”他看楼下的几人。 何未软绵绵地笑,“醉意”深重地嘲笑他:“这官职不顶用的,查都查到我院子里来了。早知如此,何必求着我南下?” “今夜例外,”召应恪稍显“低声下气”,柔声道,“搜捕的事方才和你解释过,你喝成这个样子,听也听不进去。” “若不是为了斯年……”她腿一软,倒不是佯装的。 召应恪就势把她横抱起来,已经不理会下头的人,吩咐扣青:“准备洗澡的热水。” 他抱着何未向卧房而去。 底下两人一时拿不准主意,外头一个穿着深蓝色制服的男人进来:“法国领事馆的人过来了,”那喽啰低声道,“说今夜来和何二小姐敲定省港客轮的时间,看我们在这儿,发了火。” 南京政府膝盖软,底下人自然跟着软。法国人的租界,法领事馆都过来了,再僵持下去闹大了不妥。再者说,召应恪虽是公子,但背地里被人说,几次政府更替,他都能全身而退且在下一任政府里身居要职,必是君子面阎王心,生生得罪怕惹了祸。 无论如何,出了事有召应恪担着。 两个头目权衡利弊后,请扣青代为致歉,带人离去。 何未迷糊地靠着召应恪的肩膀,被扶回房间。 她躺到枕头里,完全失去力气,方才撑着的一身蛮力没了,虚弱阖眸,没多会儿就在酒精的催助下,神志模糊了。她眼皮仿佛千斤重,睫毛压着,想睁眼,睁不开。 龙涎香,像南洋潮湿的海风。 她身边有西装的影子,脑海里的人像哥哥,何汝先。 “哥……”她吸着鼻子,喃喃。 那个静坐在床畔的影子,以手理过她脸边被汗黏住的碎发。 召应恪在床旁揿灭了灯,对医生说:“把孩子抱走吧,让她睡一会儿。” 房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