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有十几匹骆驼扛着几大麻袋的货经过,他入京时也见过类似的送货队伍,等待入城门的驼队像一脉流动的小山丘,绵延出去几里地。在街头巷尾常见到它们,城门洞里叮当不绝的驼铃也算是北京一景。这里不是他的家乡,却因百花深处和她,让他有了不舍。 驼铃悠悠,是她在的北京。 “等我回来。”他终于说。 “可能一两年,也可能更久,”谢骛清从没有过如此认真的神情,看着她说,“你随时可以嫁给谁,但我一定会回来这里,再见你一面。” 她意识到这话指得什么……不敢相信地盯着谢骛清。 “只要我还活着。”他郑重道。 他没法带她走,因为她不可能跟着他逃。这和让她远嫁不同,如果远嫁,面对的困难只是无法近身照顾何知行。可一旦她跟着逃走的谢骛清,不管是何知行还是何家航运都会被牵连治罪,航运也将就此落入他人之手。 如果她是任何一个普通的女孩子,或者他是任何一个寻常男人都要简单得多。 因她是何二小姐,遇上谢骛清便只有一个等字。 对着一个年纪正当好、正该择一良婿的女孩子,他无法要求对方以待嫁身等自己。 等,说的是他自己。等到战乱平息,只要谢骛清还活着,他就一定回到这里,再见她一面。这是他能做到的全部承诺。 第16章 烟火落人间(3) “说好了。”她以几不可闻的声音说。 “说好了。”他肯定道。 谢骛清无声笑着,掉头往里去,但没走太快,慢着步子等何未跟上。 她很快走到谢骛清身边。白锦缎的裙摆因为走得快,缠在脚腕上,凉飕飕的,可她的人却热烘烘的,但碍于身边是一扇扇大小包房的门,不便说什么。只是并肩走着。 她见附近无人,轻声问:“那我们,在你走前——” “算什么”三字没来得及出口。 “平白落下一个名声,却什么都没有,不是很亏么?”他笑着接话。 他竟学她说过的话。 两人路过一方帘子,恰好有人端了菜出来,没留神把珠帘子拨到她脸上,被谢骛清以手挡开碍眼的珠子。“二小姐帮过谢某许多次,”他轻声道,“总不能让你吃了这个亏。” 又是似真似假的一句话。 她已习惯这样的他,眼里藏着笑,不理他。 谢骛清带着她往最里的一个拐角处包房走。 老板将这一片全都清了,留了十几个包房给他们。今日高官多,监看谢骛清的人很难离得近,这边是难得的清静地。 最里处那一间聚了七八个,有两人坐在门口剥花生,见谢骛清立刻起身叫了声“谢教员”。谢骛清应了,拨帘带她进去,桌旁的四人八只手正在搓着一百四十四张象牙雀牌。刚才在盘子里扔了手表和子弹的两位全在。 何未进去时,有个披着西装人在给扔子弹的军官点烟,军官正要凑过去吸一口,见着谢骛清身后跟着个神仙一般的女孩子,眼睛倏然睁大了,直接被火烫了嘴,倒吸口冷气,踢了那西装男人一脚。 “眼睛不往该看的地方看,烫着不是活该吗?”披着西装的有一双桃花眼,笑得弯了,划了一根火柴给自己点上根烟。 洗牌的,摸牌的,抽烟的,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