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你可算醒了!都躺了两日了,再睡下去赶不上过年的饺子了!” 张秀才缓了半天才想起来,下大雪了把房子压塌了,自己被压在房子底下……郎中要给他锯腿!猛地抬起头,见自己左边这条腿从膝盖以下空荡荡的,只剩个裤管。 刘翠花怕他难受,连忙安慰道:“你平日也拄拐,少了半条腿也不碍的,大不了让老汉再给你打副拐。” 张秀才长叹一声:“你…你们夫妻何必呢,救我这个糟老头子,白白浪费银钱,我可没能力还你们。” 其实还真没花多少银子,医馆的郎中见他年纪大了,又没个亲人,就要了个锯腿的手工费,和几包汤药的钱。 “您就别胡思乱想了,要是闲着就教教我们家这俩娃认字,就当是还了治腿的钱。” 张秀才看了眼身边的两个孩子,大的他认得,刘屠户家的丫头,不是读书的料,沉不下心,比男娃都皮。另一个瞧着面生,也过了开蒙的岁数。 若是放在以前张秀才绝对不会教,年轻时他自诩满腹诗书,恃才傲物,十七岁考上秀才,当年在镇上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原以为可以再进一步,谁成想连续三次落第折了他的心气,家里也没能力再供他继续读书。 后来银子攒够了,结果金人又打过来了,整个大盛乱成一锅粥。朝廷取消科举,一等就是十多年。 再后来好不容易等不打了,张秀才才发现自己已经两鬓斑白蹉跎了一生,没有精力去考科举了。 回想起自己这辈子,除了会念几句酸诗好像什么都没做好,临了临了还没了半条腿。 徐渊见他面色悲戚,也不知道打通了那条筋,突然跪在老爷子面前磕头:“学生徐渊,求先生教我读书。” 张秀才愣了一下:“你…你想读书?” 徐渊目光坚定的点点头:“学生想读书,想考秀才,考举人,考…考状元!” “小子狂妄,你可知这条路乃是千万人走独木桥,若是读不好看看我,落得贫困潦倒一事无成。” “从前的夫子教过我,读书可以明智,即便考不上秀才,我也可以去做账房先生赚钱养家。” “好,好好!”张秀才连说三个好,凭他能学以致用就比自己强! “你以前念过书?” 徐渊点点头:“在村子里读过一年。” “都学了什么?” 徐渊羞涩的说:“只学了千字文。” 也算不错了,有底子教起来容易些,张秀才细细打量起这孩子,见他目光澄澈,说话条理清晰,是个聪明的。内心瞬间升起一股希望,自己当年没做到的事,兴许这孩子可以替自己完成…… “好,那我就收你做学生,但前提是你必须努力,不能懈怠!” 徐渊面露喜色,连连点头:“我肯定听先生的话!” 旁边刘灵芝坐不住了:“我呢,我呢,三爷爷你不收我吗?” “你……”张秀才拒绝的话说不出口,毕竟是刘屠夫夫妻二人刚救了自己。“你若想学便跟着一起学吧。” 别看张秀才现在年纪大了,那可是有些真材实料的。 他是天秉六年的秀才,那会盛朝比现在富裕多了。没有战争和灾荒,百姓安居乐业,有钱的人家都舍得让孩子去镇上读书。 念书的人多了,竞争自然就大,光一个县试都有上千人参加,想要在这些人中脱颖而出,自然得有真才实学。当年张秀才可是拿过县试第一的,称一声才子绝不为过。 哪像现在人丁凋零,打了十多年的仗,把大盛都掏空了,人们饭都吃不饱,哪有闲心读书。听说去年县试,七八个镇子去了不到一百人。 如今镇上这两家私塾,用张秀才的话来说:“糊弄小儿罢了。” 一个先生是童生,另一个是朝廷恢复科举后第一年考上的秀才,论语都讲不明白,简直就是误人子弟。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