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天日,待得久了,谢长明总觉得不利于幼鸟的成长,想带着他回人间。无论是寻个僻静的小地方,还是翻山越海,直接去往陵洲,一劳永逸,都比现下要好。至于以后的事,等小长明鸟长大了,恢复记忆再做打算也不迟。 有些事情,不是谢长明想要逃避,不去面对,而是对他而言,最重要的是小长明鸟。 盛流玉重回幼年,破壳而出后,成长的痕迹在他的身体上完全消失,连那条施过禁咒,戴在他的脚腕上,只有谢长明能解开的珠串,也失去束缚对象,不再有效用。唯独那圈金镯子,随之变小,依旧紧紧地圈在他的脚上。幼鸟很依赖饲主,连翅膀尖都让饲主随意抚摸。但即使是谢长明,都不能碰那个看似普通的金镯子,保护那样东西像是小长明鸟的本能,谁都不能摘下。 谢长明知道其中有古怪,也没有强行摘下来。除非到了不得不做的地步,否则他不会做伤害小长明鸟的事。 不过他又取了一段指骨,磨成很细小的珠子,重新串好了,准备给幼鸟戴上。盛流玉对待鸟形与人形是有差别的,但这种差别在他长大懂事后,变得不那么明显,连谢长明都没太发觉。作为一只鸟时,盛流玉不喜欢身体上有多余的装饰,认为那些是累赘,只会影响他起飞的速度,虽然他还没有长到能飞的年纪。变成人形时,盛流玉很愿意被谢长明装点,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他确实是属于谢长明的。 而现在的幼鸟既不明白这有什么用,也不愿意身上多出累赘的首饰,谢长明颇费了一番功夫,才让他重新戴在左边脚上。 脚上多出一圈珠串后,幼鸟跌跌撞撞时也会小心,不让别的东西磕碰到那串链子。 地阎罗偶尔会携胖猫一起探望他们俩,胖猫跑去看主人,地阎罗便同谢长明说话。 它问:“现在修仙界一团糟,近日有很多修士来了魔界,要找小长明鸟的下落,你就待在这,什么都不管吗?” 谢长明半垂着眼,仔细挑选用于筑造巢穴的柔韧枝条,一边说:“我连仙都不修了,修仙界的事与我何干?” 又生出些难得的忧愁,问它:“你不是说他会长得很快?这小东西怎么光吃不长?” 地阎罗道:“这个法子,我也只是隐约知道,从前没有人试过,小长明鸟确实重新变回了仙体,其余都是猜测,但也有别的可能,也许他会像真正的鸟一样慢慢长大,又或许他会忘掉一切,忘掉那些曾经活过的记忆。” 虽然地阎罗只是一只猫,那也是活了很久的猫,是一只通晓人间事的猫,人类的爱源于记忆,失去了记忆,人就会忘记一切,像是一张白纸,因为记忆涂抹上颜色,人才产生不同的感情。 但以命运的角度来看,肉体是逐渐老去的躯壳,记忆是会变质的珍宝,即使再珍视,地久天长,总有遗忘的一天。但只要一个人的神魂存在,就永远会是一个人。 谢长明怔了怔,神情略有几分惝恍,他轻轻道:“我不希望他忘掉这些。” 这很符合地阎罗关于人类的想象。对它而言,人类的寿命像露水一样短,他们能看到的太少了,不明白的也太多了,所以只能看到眼前。 谢长明显得很平静:“如果他真的忘掉,也没有关系,有时候忘掉那些令人痛苦的事,会活得更加开心。我记得就足够了。” 地阎罗饶有兴致地看着谢长明:“这就是人类真正的爱吗?一种无私的奉献。” 谢长明继续编织手上的枝条,他没有嘲讽的意味,仅仅是陈述:“所以你不是人。你不明白,这才是自私。” 就像地阎罗在审视着人类,谢长明也在审视着它。与长明鸟相比,地阎罗更接近天道,更具有所谓的“神性”。 黑猫似乎不明白谢长明的话,陷入深深的迷茫中。 谢长明感觉有什么拽了一下自己的衣角,低下头,胖猫正站在他的脚边,背上驮着什么,是一只幼鸟陷在它柔软的长毛中。 幼鸟在里面打了个滚,沾了满身的白毛,慢吞吞地走到谢长明的掌心,扑腾了几下翅膀。 谢长明心下了然,抓住衣角,抬高手,幼鸟顺着光滑的缎面袖子,快活地滑到谢长明的肩头,被另一只手挡住,平稳落地。 他最近很喜欢这个游戏,谢长明陪他玩了很多次,还是很担心这小东西会不小心跌下来。 为了避免可能发生的坏结果而提前给小长明鸟一次教训,谢长明不会做这样的事,只能每次小心。 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