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倒把。 身处国内最前沿的城市,隋谈的父亲有着敏锐的触觉能让他知道什么东西稀缺,在黑市上好卖。他从沿海和南部、甚至是港台地区以非法的手段进货,然后倒到内地城市高价卖出,只要胆子够大,这几乎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但是风险很大。隋谈的父亲干这个还不到两年,就感受到来自家庭的压力。他的妻子早就不知所踪,老爹老娘又相继去世,再没有人能帮他照顾孩子了。更何况他的工作让他时不时就有被上门走访的可能性,他虽然可以全国各地到处跑,甚至躲到港台,但隋谈不行。 隋谈毕竟还只是个初中都没毕业的孩子。 于是父亲把隋谈送到了乡下,一个他能想到的最偏远、最安全的地方。 也是隋谈最不想来的地方。 他从小就和父亲不亲近。父亲在家的时间少,和他相处的时间更少,从小到大,抚养隋谈的有妈妈,有爷爷奶奶,有外公外婆,就是没有父亲。但即使跟父亲并不亲近,他也没想到在爷爷奶奶刚去世不久之后,自己就落得被父亲送进山里的悲惨命运。 他被父亲抛弃了。年幼的隋谈还无法理解父亲的处境和想法,更何况他的父亲也没让他理解。男人总是以事业为重的,教育孩子那是女人的事,他不需要向儿子解释太多。 父亲让隋谈带给耿老头的一信封的钱让耿老头觉得有些无所适从。隋谈冷淡地看着耿老头抖着手往信封里看了一眼,又吓得赶忙把信封折上,那小家子气的样子让隋谈打心眼儿里讨厌。 收下吧。反正他也就钱多,其它什么都拿不出来。 耿老头回应了句什么,隋谈听不懂。耿老头说话土得掉渣,十句话里隋谈只能听得懂一两句,反正他本来也就根本不想跟这些人说话,干脆就不听、不说,只搬着自己的东西住进了耿老头的土坯房里。 他就在这里开始了他认为暗无天日的新生活。 学还得上。隋谈已经十五了,还有一年就要初中毕业了,村里是有一座初中,一个年级只有一个班,初三开学之后隋谈只上了两天课就几乎不去学校了,陈旧的课本上学的是他上初中之前就会了的东西,老师说话他听不懂,同学说话他也听不懂。不光是听不懂,每当那些人用看外面来的人的眼神看着隋谈,他就打心眼儿里觉得恶心,一分钟都不想在这个环境里待下去。 上学又怎样,不上学又怎样。隋谈自暴自弃地想,反正他的余生都要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山沟里度过了,为什么还要上学?年幼而悲愤的心一旦被恨意所笼罩,就几乎失去了正常思考的能力,那之后的隋谈几乎天天就只在没有人的山间待着,一待就是一整天,他宁愿与那些他不认识、也不会说话的草木为伴,也不愿去和那些他厌恶的人相处。 日升日落,斗转星移,没过几天,隋谈就已经麻木到不知道自己的心脏会不会跳动了。他一天说不到三句话,常常躺在一片山坡一躺就是一整天,只有一片片长着不同植物的山坡会给他带来一丝新鲜感。 不知道第几天,他走到了一片红色的山坡前。 也不光是红色的,而是红绿相间。绿油油的叶子里坠着一颗颗深红色的果实,看上去饱满诱人。隋谈被这浓郁的深红色吸引住了,他走上前去,仔细观察着这红红的果子,他认不出这是什么植物,只觉得这颜色、这形状,多像是一颗颗小小的、血红色的心脏啊。 他抬起头看了一会儿,然后伸手摘了一颗果子下来,放到鼻端嗅了嗅。一种夹杂在酸涩和成熟之间的气息淡淡地被吸进了隋谈的鼻子里,他犹豫了一会儿,把果子包在了衣角,用那里的布料仔细地擦了擦这果子。 他下了决心咬下一口,顿时,一股浓郁的果酸味瞬间充满了他的口腔。隋谈这辈子还没吃过这么酸的东西,当即整个人都缩了起来,扔掉了手里剩下的果子站在原地被酸得直跺脚。 呸!呸!他吐掉了嘴里的果肉,酸得眼泪都出来了。 谁呀!一个清澈的声音从红红绿绿的树里传了出来。如果是平常,隋谈可能听到这声音转身就跑了,他对树和果子感兴趣,对人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但现在他已经被酸得直不起腰来,哪里还有跑的余裕。 树林里一阵窸窸窣窣,然后一个人的脚步声径直来到了隋谈的面前。 哎?那人发出了一个惊奇的声音,然后说了句隋谈听不懂的话。隋谈根本也不想去听,他一边努力睁开被酸得睁不开的眼睛一边转身往回走,那人却拉住了他,说了句简单的、隋谈听得懂的话。 吃这个!那人说,然后一个小瓷瓶子就出现在了隋谈好不容易恢复的视线里。 那是个不起眼的小瓶子,拿着它的手却小小的,看上去挺软。隋谈顺着这手抬起头来看了看,就看到一个眉目清秀的乡下少年,大概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岁数,正好奇而担忧地看着他。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