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灰尘乱飞,吹得人灰头土脸。 有宫女急忙上前,撑扇为她们挡风。 等到风息尘止,屹立于堤岸另一侧的徐空月也没了踪影,仿佛刚才的种种所见,皆不过一场幻象,一种错觉。唯有湖畔的垂柳,随风摆动着柔嫩的枝条。 慧公主重整了一下面容,将被风吹乱的发丝理顺,而后才露出一点儿浅淡笑意:“姐姐瞧,连风都不想我们谈论这些,不如我们聊聊别的事情?” 可张婉容能与她聊什么?她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清源的案子,如今查得怎么样了?” 从她下了金殿之后,便再也不曾问过此事。慧公主还以为,她当真如表现出来的那样,对陆知章恩断义绝,对他的事,再无半点关心。“我以为姐姐并不关心此事。” “公主为何会这样认为?”张婉容倒是露出一点儿讶色,“我虽然不问,却不并代表我不关心。”无论是清源灾民之事,还是父亲身死之事,她都想寻求到一个答案。 “那么姐姐如今是怎么想的?”慧公主侧着头问她,“姐姐虽然进了长安告御状,可说到底,姐姐仍是将陆知州当做自己的夫君,不是吗?” 张婉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事,却被她一语道破。张婉容不自觉微微低垂了目光,她的声音很轻,仿佛被风拂过的湖面,只有激起一丝丝的涟漪。然而春波了无痕,她的声音却有痕。“他是我孩子的父亲。” 只此一句,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更改的事实。她垂落着目光,声音仿佛沾染了湿意:“我只想知道,我父亲的身死,与他到底有没有关系?” 恍然间,慧公主好似看见了当年雨中孤苦无依的自己,那样深重的绝望,几乎将她溺毙在无光的深渊里。她不由得放缓了声音,“我会帮姐姐查清此事。” 声音虽轻,承诺却重。 张婉容感激地朝她行了一礼。 他们没在湖边待太久,那小姑娘已经帮小皇帝修补好了风筝,两个差不多大小的孩子便重新放起了风筝。风筝飞得很高,很快在天际只剩下一个漆黑的小点儿。两个孩子对视一眼,纷纷笑了起来。 临走前,张婉容没忍住又回头瞧了一眼。 两个孩子笑得那样灿烂,仿佛世间所有的烦恼忧愁都烟消云散,仿佛世人所有的苦难心酸都不值得一提。 她收回视线,朝着自己的住所走去。一路景致依旧,可她却没了欣赏的兴致。然而途径一处假山时,却突然听到了一点儿轻微的动静,似乎是从假山深处传来的。 她不是好奇心很重的人,但那一点儿轻微的声音听在耳中却很熟悉。那不是杂乱无章的语调,跟像是一段曲调。她越辨认,就越是觉得熟悉,人也不由自主朝着那声音发出的地方走去。 渐渐的,声音越发清晰起来,张婉容也听出了那声音为何熟悉——那时清源的一种乡间小调,幼时乳娘经常哼着哄她入睡。川泽出生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也学着幼年听过的曲调,有样学样哼给川泽听。 此时没有立刻听出来,是因为这并非是人哼出的曲调,而是通过什么乐器发出的。她细细辨认了一番,却受见识所见,没能立马听出这是什么乐器。 只是熟悉的乡间小调在耳边回响,张婉容不由得想,难道宫中也有清源的人?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朝着那曲调响起的地方走去。在不知转过多少道弯后,曲调之声愈发清晰,而她也看见了那一身石青色暗纹绸缎的直裰。 那人也听到了动静,停下了吹奏,转过身来。 四目相对,张婉容刷的一下白了脸色。 眼前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张婉容入长安状告之人,亦是她的夫君——清源知州,陆知章。 倒是陆知章不惊不惧,从从容容,仿佛他藏身于此,吹奏小调,只为等待心上人前来。他脸上的笑容一如往昔,雅致温柔,:“夫人,好久不见。” 张婉容却仿佛青天白日见了鬼,她白着脸色,几乎张口结舌:“你……你为何会,会在这里?” 陆知章脸上笑意不变,“既然夫人在这里,我又为何不能在这里?” 张婉容想说,你是州官,这里是长安城外的行宫,你如何能在这里?可她不知想到了什么,转身就要跑。只是刚一转身,便被一把染血的刀横在脖颈之前。刀的尽头,是她无比熟悉的黑衣装扮。 那黑衣人持刀而立,满眼冷色,放在她身上的目光犹如在看一个死人。 望着那刀伤鲜艳如滴的血珠,张婉容几乎连目光都是颤抖的。她微微侧头看向陆知章,竭力将所有的胆怯不安压下,“你,你想做什么?” 陆知章施施然收起了手中短笛——张婉容这才看清,他手中拿的是一支短笛。刚刚的曲调,便是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