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她有许多事可做的。 可以出去赛马,或是约来闺中好友喝茶赏花,再或者还可以换了男装去酒肆闲逛。在府里,也可帮李慕校对佛经暗号,以不断更新暗子的联络密语。 可是,赛马、闲逛都需要体力,她如今的身子已经经不起这样的活动。校对佛经亦是伤眼,大概眼泪留得太多,如今但凡她长久视物 ,眼前便开始模糊。还有旧识故人,早已远嫁或是失了联系。 是故,一时她也寻不到什么做。 学学做膳食也挺好,既打发时间又有了为他持手做羹汤的感觉。 身在王侯将相之家,也算难得的体验。 体验,平凡夫妻的简单和快乐。 只是以往,她若是自己给李慕做吃的,只会往里头搁甜姜。 这厢入了膳房,算是知晓,即便是甜姜,吃多了也是辣的,也会上火。 那个傻子,却总也不说,给多少吃多少。 大概怕说了,她就不给吃了。 无论是当年已经在阳关道击退龟兹一战成名,还是已经在任上游刃有余,他的心底总是隐着一层卑微与怯懦。 对于她给予的好和爱,不敢多求,不敢挑剔。 她一直都只知道,是他年少在深宫中,被生母摧残了信念所致。却不知,真相原比她想象的更残酷。 偶尔,她还会想起苏贵妃临死前的那番话。 原是从孕育开始,她都未将他都成一条命,一个人。 裴朝露垂眸看自己平坦的小腹,只觉世道荒谬又荒凉。 “殿下这般忙,又何必去宣政殿,在府中处理政务不好吗?”云秀看着裴朝露将新学的膳食,第三次放在炉上温着,不由有些生气。 前院一殿三堂,多少朝臣容不下。 “等我慢慢摸索着膳食所费时辰,掐着时间,就不必这样守着了。”裴朝露错开重点,自己盛了碗汤先用。 “张嘴!”她喂给云秀一口,“你家姑娘是不是蕙质兰心,心灵手巧?” * “要不,我们给殿下送去吧?”又是一日,天朗气清,云秀暗里瞧了几回,裴朝露都对着膳食愣神。 裴朝露摇头,“他不让我离府,怕我车马劳顿。” 齐王府离皇宫能有多远,往来统共半个时辰。 说这话时,她出了寝殿的门,在院中樱花树下荡秋千。 八月秋风微醺,她从秋千架上下来,入了西稍殿宇。 从亲王府邸论,这赐给妃妾的殿宇实在不算多,而相比东宫和大内后廷,这厢更是寥寥无几。 “姑娘,这处空荡,后头几间更是不曾洒扫,我们且回去吧。”云秀扶着她,见一处阁屋又是带楼梯的,只拉着她莫再上去。 裴朝露也不坚持,只寻了一方干净的地方,坐下歇了会。 神情半是哀怨半是释怀,到最后她靠在云秀肩头,微眯着双眼,看天上阳光洒下来。 “姑娘,你是不是担心殿下纳……” “他不会的。”便是阳光不甚强烈,裴朝露的眼睛也受不住,未几便合了上去。 当日出宫建府,他就说这是她一个人的齐王府。 “你不知道,这西稍间是我建的。”裴朝露喃喃道。 “什……什么?”云秀听不明白。 “那年适逢西北大旱,那傻子拿着建造图,划掉了西稍的殿宇,省下一笔银两。大概两万多两吧,全投到边地将士的身上。” “这还是二哥告诉我的。”裴朝露笑了笑,“却不想陛下不同意不建西稍间,工部便要上报原委。被二哥拦了两日,告诉了我。我便偷偷卖了阿娘先头配与我嫁妆中的一处私宅,补了这个窟窿。” “现在想想真傻,他做的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便是陛下知道了,也只会赞他,多来会用私库给他补足了。我上赶着什么劲!” 裴朝露睁开眼,挑眉道,“想想,和各家主母秉着贤良淑德的品性给自家郎君选妾纳新人,差不多的性质。我这是给他未来的妻妾造房子,还要更贤惠些。” “姑娘——” “那时年少,初生牛犊,张狂又自傲。”裴朝露止住云秀的话,“如今却是不行了,我想自私一回。” “这就是我一个人的齐王府,谁也不能占去分毫。” 孩子接连离去,她再不得生养。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