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朝露伏案圈画,半晌抬眸冲云秀笑了笑。 她想,这荒凉世道上,还有什么是她不能忍的。 * 云秀持着她的册子去传话,空荡的庭院中便剩了她一人。心头那股不安便又重新涌起。半年来,她虽有梦魇,但多数是因为涵儿,如此直白的梦到李慕,还是那副浑身是血的模样,当真还是头一回。 月底决战。 如今四月二十九,便是月底。 裴朝露眺望东方天际,尤觉眼前阵阵发黑,只灌了盏凉茶饮下,刺激着自己镇定下来。 她掐着掌心告慰自己,这样担心他,是如云秀所言,为了涵儿……亦是为了裴氏来日翻案。 为这两桩,他总不能没声交代便倒下去。 掌心被掐的破皮赤红,连着眼睛红热起来。裴朝露喘出一口气,颤着手又饮了盏凉茶定神。再抬眸,便见云秀被几人推搡着入了庭院。 “姑娘,她们……” 未及云秀多言,那几位西北道上的贵女们数落之言便如杂珠落畔,叮叮当当荡在裴朝露耳畔。 “这前线多日没有书信,吾等自是心焦。外出逛一逛纾解纾解,再远亦不过城郊策马,半日便归。太子妃何必如此古板,拘束着吾等!” “您自个身子不济,出不得府门,何苦拉住我们一道闷在此间!” 这其中自然还有方才假山后甘、云二州的两位嫡女。言至盛怒,便开始口不择言,竟将先前那些“出身差、侍二夫”之语尽数倒出,甚至到最后连着涵儿都搭在其中,言说他身世不详,清白不清。 一时间,庭院中静默下来。 诸人亦知这话背后可论,当面言说尚且不妥,却又不肯服软认错,只个个暗里眼风扫过,最后索性挑眉瞥眼立在庭中,福了福身遂转身离去。 “姑娘,他们说的都是什么混账话!”云秀上来扶住茶水洒了一手的人。 裴朝露擦净水渍,以手支腮,只默声不语。 西北道上的这些世家女子,虽是骄纵了些,但也非蛮不讲理的性子。同她们言语的那些安全为上,静待佳音的话,她们不该全数不听。 甚至,前些时日得了月底决战的消息,她们明明已经消停了两日。却不想竟这般耐不住性子,真真不过两日便又来絮叨她。 这样连着四五日,裴朝露梦魇日深,又被扰的不胜其烦,整个人疲惫不堪。这样的磋磨,有一种让她又回了东宫的错觉。 东宫—— 脑中一点电光闪过,她豁然想起这郡守府中还住着另一个人,不是长安权贵,亦不是八地高门的贵女,乃郡守府东道主,阴萧若。 这日,已是五月初十,一通人再度闹过之后如常离去。 半柱香的时辰,林昭匆匆前来回话,道,“连着两回,这些贵女来之前,阴萧若都去探望她们,同她们闲聊。只是每每阴萧若离去后,剩余人便神色不安又惧怒,遂入了您这厢!” 林昭回这话时,庭院中定安老侯爷亦在此处同裴朝露对弈,裴朝露也未瞒着他。 定安老侯爷今日已是花甲之年,辅佐了李家三代君王,当日两子一孙战死沙场,痰心迷窍,少了几分清醒。如今时日流逝,静下心来,又有裴朝清之诸般表现,便也将前后始末连贯地七七八八。 只是这潼关阵前,若当真裴氏蒙冤,奸佞便唯剩太子。 故而再观郡守府这期间景象,只叹道,“这是太子借着良娣之口,以诸贵女为刀剑,诚心给你添堵,磋磨你。” “也不单是给你堵心!”定安侯爷撸着灰白胡须,“更是想激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