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得此消息,多少有心思浮动者。譬如前两日夜中,便有太原王氏的家主踩月而来。话虽说的隐晦,意思却是再明白不过。 愿倾家族之力共除国贼,然家中小女年方正好,举族儿郎皆上战场,实在不放心未出阁的女眷。 尚且还下不了榻的齐王殿下,摒弃一贯的冷色寒语,对人难得温厚,许财物许权位许疆土就是不许终身。 而昨日,陇西季氏的家主亦乔装而来,却是连齐王殿面也不曾见到。齐王殿下旧伤发作,医官往来匆匆,喝了药,齐王歇晌至夜未醒。 这日,十月十五,日光正好,秋高气爽,齐王殿下总算能下地,重新处理事务。 书房内,裴朝露将这段时间经手的卷宗理出交给他重新过目。虽然她处理的基本差不多,但有大半需他金印盖章,这步她没做。 “僧武卒的首领也口述二次复命,皆按你先前的要求,到了指定位置。” 话语落下,裴朝露掀起眼皮他一眼。 东上长安,首出嘉峪关,然后依次是酒泉,安西、张掖,威武、兰州,天水,平凉,最后入潼关,到达长安。 她记得二哥和她说过,他和李慕二人已经开始着手。却不曾想到,不过两月的时间,李慕竟已经将人手插入了酒泉、安西、威武三处。到十月初九,她接到第三处威武城的复命,三千武僧伏于当地寺庙,只觉心中感慨而欣慰。 “二哥也来信了,他已经让苦峪城的族人扮成商旅,往那三城贩卖运输粮草。” “对了,封珩来回,张掖城城门口近来人员流动颇大,流出的人大都往敦煌而来,这有什么蹊跷吗?” “那里是他的人。”李慕脱口而出。 空明很早便回话,太子从蜀地带来的数千兵甲占了张掖城。 左右是共罚汤思瀚的,李慕便未再往那处填兵甲,这突然调出往敦煌来是何意? 李慕蹙眉,一时不曾舒展。 “李禹的人?”裴朝露问,一颗心提起来。 是冲自己来的? 一击不成…… 裴朝露见李慕掩口咳了两声,垂眸按着眉心,便也未再多言,只转了话头。 “还有空明请示,留守边防的问题,我且不懂这个……”裴朝露原将位置让给了李慕,自己在右手座饮茶,这才饮了口茶,一抬头却见他眉心皱的更深了。 “怎么了?”裴朝露合了茶盏,见他面色发白,一言不吭,只双目炯炯盯着案桌。 “哪里不适吗?要不要传医官?”裴朝露起身至他深处,甫一见他面前卷宗便也反应过来,只顿了顿,返身回了座上。 那原也不是卷宗,是“回贴”。 阴庄华的回帖。 古来男女文定,男予“过书”,女送“回帖”,此番之后,便是请期迎娶。 如今李慕得了“回帖”,当是他先去送了“过书”。 可是这段时间,他病的模模糊糊,连榻也下不来,如何送“过书”,行文定。 “你既已应了,迟早有这么一回。”裴朝露难得心虚,只有饮了口茶,垂着眼睑道,“阴姑娘送信来了,言阴素庭许了,但口说无凭,他并不放心。” “我便做了主,是简单了些,乱世之中,难有六礼齐全,便直接走了文定。”裴朝露眉眼压得更低,“但是你放心,聘礼并不少与当年…… 她是想说并不少于她的聘礼,但此时此刻,这般说来,实在讽刺。 “你看看吧,若、若觉得少了,我让二哥从苦峪城添出来,总没有委屈人家姑娘的。” 话到最后,她终于抬起头,留他一抹虚无又寡淡的笑意。 四目相视,李慕起身到她身前,“我没什么不满意的,你做主就好。” “走吧!”片刻,他道,“今日难得风清日朗,我带你和涵儿去策马。” 裴朝露坐着没动,甚至重新低了头。 “你先前应了的。”他红着眼,突然便有些恼怒。 屋中有一刻静默,虚空浮游着尘埃。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