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声道。 何况,以她对李禹的了解,自己这般不清不楚地消失了,他能掘地三尺寻她。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能去哪! 夜风从窗台缝隙中灌入,案上烛火猛地一跳,然她手中刚拿起的笔却始终端正如一,一点点绘着细枝末叶。 面具容貌逐渐清晰,她苍白面容上的笑意亦慢慢盈入眼角星眸里,唤出一点光彩。 到如今,她所求已极少。 太医院多番诊断她身子,早已虚透,怕是来日无多。 可是哪怕只剩下一天,她也想逃离这个地方,想看一眼外头的日光,闻一闻山野的花香,听一次碧空的鸟叫。 她想得很好,等逃出了宫,便隐姓埋名过简单的日子。 那日为以假乱真,帮自己择干净,二哥手中长刀切入她骨肉,亦留给她满怀生机的一席话。 他说,大隐隐于市,在洛阳明廷山下,屋子、户籍、还有母亲留下的换容粉二哥皆给你置办妥当了。 换张面容,换个身份,我们一样是兄妹,你一样可以给阿爹尽孝。 裴朝露抬眸望向一侧的侍女,招手示意她过来,拉着她的手道,“等出去了,我替你寻个好人家嫁了。” “姑娘,眼下兵荒马乱的……” “不怕,很快就会平息的。”她拍着云秀的手背,带着无限的希冀和笃定,“潼关有阿爹和兄长们带着司徒府的七万精兵镇守,只要不出关迎战,至多再两个月,各地勤王兵甲聚集,汤思瀚必定退兵。” “可是,若司徒大人出去迎战呢?” “怎会?”裴朝露掩口咳了两声,捂上发寒的小腹缓减不适,“阿爹最是懂得兵法,为今之际,自是守为上策,断不可能迎战的。” 一旦迎战,必是九死一生。 她重新垂了眸,认真又细致地雕着那副面具。那是她全部的希望。 烛蜡一点点落下,裴朝露看了眼滴漏,即将亥时三刻。 思及李禹极可能会过来,只小心收起那张还未完工的人 /皮/面具,吩咐宫人备水沐浴。 她洗了小半时辰,发了一身汗,总算觉得身子舒坦了些,方披衣起身。 云秀退了其他侍者,独自给她系带理发。 见她脖颈、胸膛、腰腹全是勒痕和掐痕,篦发时更发现她后脑肿起偌大一个包,不由眼眶发红,只无声擦干了眼泪。 “又不是头一回,且快些替我擦干头发,好不容易发了汗。”裴朝露侧首瞧了她一眼,复又低头拉开妆匣,拿出一个精致的扁盒,挑了里面的青色膏药涂抹在身上,尤其是胸部,她图得格外细致。 膏药的气味冰凉馨甜,淡而弥久。 “姑娘,别用这个了,成吗?”云秀见状,匆忙上前合了盖子,伏在她膝下,“这么些年了,东宫之中除了咱们的小郎君,再无其他子嗣。这药便是在太子身上种下了,我们不是马上就能走了吗?您别再伤自个了!” “这药靠的便是量,天长日久累积着方有成效。”裴朝露推开云秀的手,“但凡在东宫一日,他随时会来,这是我唯一的反抗了。” “不能功亏一篑。”话到最后,她漂亮平和的桃花眼中,闪过一丝蔑视。 却也转瞬被她敛尽了,外头侍女传话,太子今晚去了荀孺人处,让她早些歇息。 裴朝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