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她舅舅又一向是个直肠子。 说通俗点就是不会说话。 一见迟雪人那么丁点,碗里菜堆那么老高,立刻便开始阴阳怪气。 她学着舅舅当时的语气:“哎呀,既然不想请别人来,就不用假惺惺喊了呗。大老远喊来了,结果好饭好菜也不给吃,就给吃点鸡屁股?” 连说带比划的。 学得有些笨拙。 她说完便开始不好意思,轻咳两声,想接着解释。 解凛看着她,却突然笑了。 “……” 尽管那笑很浅, 但并不是稍纵即逝——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就那样看着她,莫名地,笑得垂下眼睛来。她又看到他掩在右眼眼皮下的那点浅褐色小痣。 这次却不觉得是什么“菩提垂目”,反多了几分天生的韵致。 “挺好的。” 末了,他说:“我觉得你爸爸很好,迟雪。” “……?” “我到现在还记得,”解凛话音淡淡,“从前有个人跟我说,评判一个父亲的好坏,不应该看他贫穷还是富有,或者单单看他性格好还是坏,大方还是小气。” 【亲情这种事,所有的客观好坏,在主观好恶面前都是要让路的,所以才会有养恩亲恩、富而不养这种亘古难题。】 【所以啊,小解,一个父亲他好和坏,唯一的评判标准,其实只有他爱不爱他的孩子。】 【不爱你的人,永远对你的痛苦熟视无睹,只有爱你的人,才忍受不了看你受一点苦。】 “用这个标准来说,你爸爸值得一百分。” 解凛说。 语毕。 少年时便有些小洁癖、忍受不了半点油烟味的某人,终于得以进去洗手间。 迟雪还在原地苦思冥想那个给他讲“标准”的人是谁。 洗手间里,水声倒是很快“哗啦啦”响起。 * 而迟雪后来亦洗完澡。 进卧室换了睡衣,整个人窝在绵软的被子里发呆——被套床单亦都是解凛昨天新换过的,上头还有洗衣粉未散的香味。 她头埋在里头。 忽又想起今天公交车上解凛的眼神。 想起他那些“不像他”的行为,想起他刚才突然的笑容。心里莫名燥得厉害。 却并不是因为纯粹害羞或是喜悦的情绪。 相反,她心里总有块地方酸涩难受。觉得怪怪的。 ——而后来的敲门声亦果然证明了她的猜测。 “迟雪,你睡了吗?” 解凛的声音在一门之隔外飘进房间。 她吓得惊坐起。 下意识检查自己身上的睡衣有无不妥,又打开手机自带的镜子检查了老半天。这才起身打开房门。 解凛就站在门口,如旧一身简单的白t恤配运动裤——成年后他似乎没了睡衣睡裤之类的精致习惯。 要保持随时都能走的状态,因此有专用的一套衣服替代睡衣的存在。 迟雪问他:“有事情吗?” 解凛说:“出去坐坐吧。” 显然在一个女孩的卧室里聊天不太妥当。 即便这个卧室……也才属于她刚刚二十四小时而已。 迟雪遂乖乖跟着他出门。 一走出去,这才发现他手里似乎拿了什么。看着像本存折。 等两人在沙发上坐下,再仔细看,果然是。 “这个给你。” 最后她甚至有了近距离观摩的机会。 递到面前不接也不好。 只得有些茫然地接过那红本。 在解凛的授意下,她逐页翻开看,才发现里头起初是每个月、一笔笔整两万的进账,占据了好几页的“篇幅”。想来应该是过去他提起过的、叶家发给他的“零用钱”。 到了近几年,却变成一些零碎的钱,三千五千都有。 而最近的一笔则是三个月前。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