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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炉香 第118节


站着一个蓝衣人,手捧一面铜镜,镜中照映着漫天夜星。

    向盈朝他走近:“南斗。”

    南斗夜观天象,并没回头,叹息一声:“岁星犯南斗,年大饥,岁大恶。”

    向盈蹙眉。

    南斗又指了指东北方向:“东北方有赤气,血祥。”

    “这才刚消停几年,就又闹饥荒又有战事,天下别想太平了。”

    南斗直摇头:“你赶紧进宫禀报吧,让朝廷早做防范。”

    向盈颔首,却站着没动,目光投向宫墙,墙根下不知道是谁堆了只雪人,形单影只的孤立着,她说:“不急。”

    心里却想,谁有这么好兴致还来堆雪人,堆却只堆一只,孤零零的。

    南斗这才转过头来,盯着她平静的侧脸说:“你师父,伤得实在有点重。”

    “嗯。”

    “谁下这么狠的手,腿都敲断了。”

    向盈垂眸,整了整衣襟上的褶子,这才看见掌心印着半个月字,应当是方才祝文的墨迹未干,手在文书上无意间压了一下。

    脖颈处此刻传来一股强烈的窒息感,像被一双无形的手狠狠扼住,向盈深深呼吸,冰寒的空气纳入肺腑,令她保持住冷静和清醒,并坦然承认:“我。”

    是她敲断了贞观的腿。

    南斗压根儿没当真:“开什么玩笑。”

    “没开玩笑。”向盈平静的说,“本来打算挑断脚筋的,”终归没做那么绝,“骨头断了还能接,若是筋脉断了,可能这辈子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于是南斗笑不出来了:“你疯了吗?”

    向盈淡淡应答:“是啊。”

    “他是你师父。”南斗难以置信,憋了半天,最后憋出一句,“果然最毒妇人心。”

    仿佛最后这句话取悦了她,或者戳中了她的笑点,向盈弯起嘴角,露出一个笑模样。

    南斗却被她笑得瘆得慌:“你受什么刺激了,不会真疯了吧?”

    向盈则笑盈盈道:“我要去做毒妇啦。”

    毒妇专程去打了一把枷锁,将贞观囚于浮池山的洞穴内,并将数万张招魂幡调转方位,戾气直冲穴口。

    贞观被折腾得没了人形,哪怕遭遇一次次逼问:“鬼葬之墟在哪里?”

    贞观始终不作声。

    这些年,她几乎搜遍沅江,都没能找到鬼葬之墟的入口。

    向盈也不恼,就这么日复一日的跟他耗着:“师父不仅嘴硬,骨头也硬。”

    贞观闷咳几声,没理会,脸色却白得吓人,像极了纸扎铺里的纸人,身上已经完全不剩活气了。他仅仅吊着一口气,整个人瘦成皮包骨。腕子上的枷锁又大了一圈,向盈给他换一副,献宝似的说:“我特意命人用真金打的呢,给师父的,终归要最好的。”

    贞观古怪的看她一眼。

    向盈立刻关心道:“师父又瘦了呢。”说着亲昵的捏了捏贞观凸起的指节,“师父受罪了。”

    贞观盘腿坐在石台上,甚至连抽回手的力气都没有,就这么任由对方把玩,即便向盈不用锁铐拴住他,他也哪里都去不了。

    “您不说,我就自己想办法找,您猜我什么时候能找到?”

    贞观终于开口:“我跟你说过多少遍,那里头怨气太大……”

    “当然大,那么多条性命被活生生的献了祭,死后还要给大端王朝垫基,这还不够,还要被镇压在鬼葬之墟,您说,怨气能不大么?”向盈晓之以情,“难道我们祖祖辈辈,就该永世不得超生吗?师父,我只是想接它们出来,另择吉壤,我这么一片孝心,您都不肯成全?”

    贞观深知,五溪蛮重丧,崇鬼神,尤其敬畏先祖。

    奈何先祖被献祭镇压,后人当然无法接受。

    只不过当初用以布阵的逝者怨气冲天,若不是真的别无他法,也不会将其全部封印鬼葬之墟,以绝后患。

    其实严格来说,这件事已经过去三十多年,那时候贞观甚至还没有出生,所以他也并不知晓鬼葬之墟的入口。

    然而向盈根本不信,就这么一直把他囚在浮池山,每隔十天半月,就过来看他一眼,这次也是特意过来告诉他:“我明日准备回辰州祭祖……”

    贞观闻言,蓦地抬起头:“你又要杀人!”

    “师父想去看看么?说不定到时候你会想要告诉我。”

    这一轮他终于绷不住了:“鬼葬之墟没有入口。”

    “师父什么时候也会耍嘴皮子骗人,一会儿说不知道,一会儿又说没入口。”

    “因为那里是活人根本到不了的地方。”

    向盈瞧着他半响,仿佛在分辨真假,最后得出结论:“师父没对我撒谎。”

    她刚站起身,就被贞观一把抓住腕子,随着他的举动,拉扯着黄金锁链哐啷叮当的响,尤其清脆,且又异常刺耳:“向盈……”

    她垂眸瞥着腕上那只手,长指瘦成了枯骨:“您说。”

    “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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