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东九舍多是未过乡试的秀才,严子轩在新一届学子入门之前,也刚好能跟着舍友们一同进学,熟悉书院境况。 至于后头的事情,穆空青也就没再过多关注了。 他一回到书院,就一头扎进了功课中。 游学在外的这些日子里,穆空青每日的功课大约只有一篇文章,或者三两首诗。 但在这不到半年的时间里,穆空青所积攒的大量见闻,他所经历的世事人情,却并非这每日一篇制式文章能消化得掉的。 更别说还有孔师的那一场讲学。 在离了济南城之后,穆空青立刻就寻了纸笔,将所有自己记得的内容全部默了下来。 那些内容有的适合自己慢慢品味,有些却让穆空青觉得,他需要师长来稍作点拨。 不仅是永嘉书院的夫子们,还有远在清江府的周秀才。 这些年来穆空青的学识越是精进,就越能感知到周秀才的深不可测。 再加上一些难以避免的情感上的倾向,这就让穆空青在遇到难解的问题时,总是想从他老师那儿听听建议。 不过学问这事,向来是修行在个人。 穆空青会向同窗请教,会向夫子请教,会向他的老师请教,但最后究竟听不听,如何听,他却从来都只按自己的主意来。 只有这般,他的学识才真正是属于自己的。 他所学到的、理解的所有东西,也都是自己打心底里认同的。 这样写出的文章,才不会有虚浮之感,更不会写偏写垮。 穆空青将这小半年来遇到的疑惑、问题,统统整理成册。 这是他预备向书院中的夫子们求教的。 与之同时整理的,还有他出行这半年来的游记。 除了诸如他二姐的婚事,还有张华阳、严子轩等人的私事外,这游记上便是他这半年来在外的所有经历。 他拢共整理了两份出来。 一份记的都是闲趣,只看着便能叫人舒心一笑的,穆空青寄回给了家里。 还有一份便要随意得多。 什么路上遇到的危险,偶然间的感悟,思虑了许久的疑惑等等,统统汇聚成了一本,走博闻书肆的路子寄去了周府。 将这些事情处理完之后,也到了十月季考的时候。 此次季考,穆空青等举子们的考题恰好便是《周易》。 《周易》虽不是穆空青的主治经书,但为了消化那场讲学中孔师提过的内容,穆空青还是特意将《周易》翻出来,按着孔师所讲内容,一点一点重新理了一遍。 顺完这一遍之后,穆空青说不上究竟哪里变了,但他再去看那些他往常觉得晦涩难懂的经书时,竟有种茅塞顿开之感。 而得益于穆空青对《周易》的这番研究,再加上主治《周易》的学子可能也并不多,本次季考,穆空青一个主治《春秋》的学子,竟在考《周易》时夺了前十。 书院确实不支持学子专治一经,但学子们之间对彼此的主治经书还是比较了解的。 此番穆空青能在《周易》上力压群雄,一些在书院中研学已久的举子们,立时便打听起了穆空青的消息。 而当他们得知穆空青是去年新晋的举子时,这份惊诧之情则是更盛了几分。 随着这些学兄们同人打听穆空青的消息传了出去,穆空青未过乡试时的那些事,也都被人给翻了出来。 什么自入书院起,季考从未掉出前十之列。 什么江南文会上一举夺魁,小小秀才能引“君圣之争”。 什么同那位大名鼎鼎的张华阳一起下河摸过藕,上山放过火……等等等等。 甚至连穆空青那份传遍第十斋的笔记,也在举子们之间传开了名声。 这些举子们的年岁大多在及冠到而立之间,有些家中还有妻儿。 他们之中少有世家子弟,若要求学,除了去碰碰运气拜大儒为师,便只有留在书院中这一条路。 这些举子们为了学业,或是拖延至今尚未娶妻,或是将娇妻幼子置于家中,只在每月旬休时回去见见。 可即便如此,他们也还是迟迟没能迈出正式入仕的最后一步,甚至数次于会试中折戟。 比起那些刚过院试,正意气风发的少年秀才们,这些积年举子们对于新的“学习方法”,才更能称得上是渴求。 即便穆空青知晓面前的这些学兄们,可能有许多都会与他一同参加会试,他也还是将自己的那些笔记都给了出去。 穆空青欲要高中,他的对手绝不只是永嘉书院中的同窗们。 若是不想着自己精进学业,反倒将希望寄托在对手全都不如自己上,那即便是真的走运取中了,将来的路也走不长远。 况且,这些学兄们也并非是敝帚自珍之人。 他们得了穆空青的笔记,也会同他交流自己的心得。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