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此刻,金刃入肉,箭镞在人的颧骨与耳骨间一点点移动牵拉,碰触碎肉淤血,那番疼痛可想而知。赵似却当真没有食言,纵然双唇轻轻翕张,脑袋仍是一动不动。 邵清不由,越发生出几分赞叹来。 遇上坚强而又懂“信任”二字的病患,是郎中的福分,往往也会给郎中带来福至心灵、手法超群的治伤过程。 邵清在环庆军中积攒下治疗金镞战伤的众多医案,回京后照着经验打制了一套形态各异的钢针,针尖曲、直皆有,更利于在伤口中分离箭镞和断杆。 邓铎与梁若甫凝神细观,只见邵清左手剪子、右手钢针,如玉雕巧匠,又似刺绣高人,也不知怎地拨一拨,探一探,轻晃几许,控力一夹,断杆便被他噌地从赵似面颊边拔了出来。 赵似低低嘶一声,即刻止住。他知道,还未大功告成,耳后的金镞,更难取。 邵清分毫不敢耽误,又换了跪姿,选出一支顶端仿佛一瓣花萼的钢针,兜上熬熟又冷透的蓖子油,极耐心地、一点点地润泽那片钻出耳骨半截的箭镞。 每涂抹一处,邵清便以指腹轻轻揉压赵似的伤口边缘肌肤。 如此折腾了足有小半个时辰,躺着的和跪着的两人,额头上已渗出豆大的汗珠,便是站着旁观的邓铎等人,亦是紧张得不知不觉握紧拳头,终于,当啷一声,箭镞掉在了枕边的瓷盘中。 邓铎和梁若甫长出一口气。 “先生医术高明!” 他二人由衷道。 邵清还礼,又小心擦拭赵似耳前耳后的口子后,银针穿线缝住,再将先头调制的软浆膏药,涂于两处,最后敷上桑皮。 赵似到了此时,方开口问邵清:“邵医郎,孤与那些军中勇士比,亦未显怯弱吧?” 邵清不假谄媚之语,容色诚然道:“阵上拼杀再是勇悍的儿郎们,碰上取箭镞,哀嚎呼痛者亦不少,此乃人之常情。但简王方才,当真有关云长之风。” 赵似稍稍尝试着转动脖颈,侧过脸来望着邵清:“过誉了,孤岂能与关云长比。孤还做不到一边由先医官拔箭,一边与邓主簿谈笑自若地下棋。” 但赵似,实则更欣赏邵清那前一句话。 这小王爷青春少年的面孔上,显了悯恤之色。 “医者仁心,邵郎中说得对,受伤的兵卒就算痛得嚎哭起来,以不足为笑。孤这次,自己吃了一箭,方晓得,皮肉之痛,亦能痛彻心扉。” …… 城东南青江坊的宅子里,姚欢这一夜哪里睡得着。 虽然根据史料记载,赵似至少活到赵佶登基之后,但如今,有许多事的进程,都不知不觉改变了不是? 终于熬到天亮,院门响。 邵清顶着一身清晨的寒气,踏进屋来。 姚欢噌地坐起来,顺着东窗透入的第一缕阳光,看明白邵清的面色,吁了一口气道:“无事了吧?担心得我!” 邵清嗔道:“我才吓了一跳,你昨夜没闩门,你可晓得?” 姚欢一愣,赶紧甩锅:“呃,是忘了。前几天,这活计,都是你干的。” 又问:“简王的箭头,难取么?” 邵清脱衣上床,钻进温热的锦衾里,一面应道:“难取,但遇上我,便不难。” 姚欢笑着攀上他的肩头。 她喜欢听他这种惜言如金式的小得瑟,遂也捧他:“简王府重赏你了么?” 邵清佯作苦意:“不仅没领到赏赐,还赔了本。” “啊?这……怎讲?”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