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名字,实在,太让她一秒出戏了。 姚欢总算憋住了异色,又好奇问道:“大理国,有没有一门绝世神功,叫一阳指?” 段正严捏着棋子,十分认真地想了一回,摇头道:“不曾听过,稍后待我问问几位卫叔叔。” “哦,贵国崇佛,有没有一位高僧,叫一灯大师?” “好像,也无耳闻。” “大理的野蕈,很好吃吧?” “那是自然!” 段正严听姚欢总算问到自己熟悉之事,登时来了兴致,成了家乡美食的代言人。 “赵娘子说的可是菌子?牛肝菌煮肉干,羊肚菌煮鸡子,松菌子(松茸)则最合刮去泥点子洗净,在烤得滚烫的石板上炙香。若是那些菌帽宽深的品类,还可摘下盖子,凹处朝上,码放在石板上,炙熟后,菌帽中一汪满满的汁水,饮来极鲜。赵兄与娘子务必去大理一游,在下必要做东,请二位好好尝尝菌子宴。唔,最宜端午前后来……” 他对于故乡美味的得意,似乎远胜对于自己身为王子的骄傲。 邵清在棋案这边,见一个说得起劲,一个听得得趣,不知为何,前几日对段正严难以名状的几丝提防之意也烟消云散了,只觉得这小王子是个性情洒脱之人,姚欢渐渐地喜欢和他闲谈,亦是情理中事。 在邵清想来,她高兴,是最重要的。 这日终于到了江州码头,释走钟家匪帮的那二当家,又领受了几位同船客人的拜谢后,下船后的段正严,从轻松转为兴奋。 “凄凄不似向前声,满座重闻皆掩泣。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 段正严自幼受教于汉臣,诗词造诣不浅,此际眺望烟水两茫茫的江面,他诗情迸发,吟诵起前朝诗人白居易在此地写的《琵琶行》来。 念完结尾四句,段正严又道:“我的汉人老师说,白乐天的好友元微之(元稹)当年听闻白乐天被贬为江州司马,做了一首《闻乐天授江州司马》残灯无焰影幢幢,此夕闻君谪九江。垂死病中惊坐起,……呃,垂死病中惊坐起……” 段正严忽地忘记最后一句,一时之间卡了壳儿。 “笑问客从何处来?” 姚欢脱口而出。 “铁马冰河入梦来?” 她又道。 她也不知道元稹这最后一句是什么,插科打诨罢了。 垂死病中惊坐起,笑问客从何处来。垂死病中惊坐起,铁马冰河入梦来。多么顺溜。 却听邵清微叹一声:“垂死病中惊坐起,暗风吹雨入寒窗。” 邵清将目光从江上收回来,看着段正严和姚欢道:“元微之因直言进谏而被贬为通州司马,孰料区区几年,便得知白乐天亦被贬为江州司马。自己晓得蒙冤受屈是怎样的痛苦,岂忍心看友人再经历一遍?所以,‘垂死病中惊坐起‘这七个字,既不会接上趣致好奇的探问,也不会接上金戈铁马的怀想,只有沉郁愁苦,但见’暗风吹雨入寒窗‘的景象罢了。” 邵清的嗓音本就金声玉质,这番“一切景语皆情语”的道理,被他说得由衷而淡静,更令人闻之心折。 浔阳江头的吹面不寒杨柳风里,姚欢顿觉羞惭。 “垂死病中惊坐起,笑问客从何处来”后人这般恶搞诗词组合,当真是用抖机灵的低级趣味,玷辱了古人诗为心声的作品。 邵清忽地意识到姚欢的局促与愧意,眼角露了浅浅笑意,柔声对她道:“唔,不过,单论铁马冰河入梦来这一句,确是好诗,你从何听来?哪位前辈所写?” 姚欢一愣——呃,总不好说是几十年后一个叫陆游的人写的。 她于是含混道:“一日在瓦子里听个关西大汉唱过,觉得好,便记下了。” 邵清喃喃:“铁马冰河入梦来,应是年迈或伤残的将士,长夜忧思,仍想着为国戍守边关。” 一旁的段正严,带着满脸迷弟表情,向邵清由衷道:“听赵兄解诗,如饮甘醴,如品醇茶。对了,赵兄,赵娘子,二位眼下,晓得我不是没有出处的古怪陌客了,二位若从此地继续往南,不妨与小弟再同行一程。水上有匪贼,焉知陆上就没有?” 此事,邵清与姚欢前一晚已商议过。 邵清向段正严拱手道:“和誉,我们正想,随你去筠州。我们是医家,想向子由先生,请教《圣散子方》的药石医理。” 段正严大喜:“太好啦。同去,同去。”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