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纬。 她十分失望。 曾纬眯着眼睛,下颌微抬,将绿油油的官袍大袖背在身后,带着旁观的兴致默然不语,毫无出手阻止的意思。 众人见姚欢一个女流之辈冲上来拉架,定睛一瞧可不就是那朝廷立了牌坊的贞妇。 怎地这婆娘一点大局观是非观都没有,还帮个诋毁朝政的无知小儿说话。 但彼等疑惑间,均想着,与个小孀妇对骂,实在有辱斯。罢了罢了。 遂嬉笑着散开。 “多谢姚娘子。” 陈东一瘸一拐地踮了几步,感激道。 曾纬终于想起来在哪里见过这少年了。 太学 他念头闪动间,姚欢已经领着陈东,如姐姐领着弟弟,离开人群,往御街方向走。 曾纬胸中又拱起一股火气。 自己喜爱但未得到的女子,数月前还笑吟吟地与他说着情话,如今却总是甩给他一个背影。 放眼汴京城,想做他曾四夫人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只怕要排到金明池去。 而这女子,突然地就与他翻了脸,又冷又倔。 他曾四郎还从没这么窝囊过。 姚欢与陈东走到御街处,陈东因要往南边太学去,遂向姚欢致礼告辞。 他迟疑须臾,嗫嚅着问:“姚娘子你,想来应是最愿见到夏军惨败的人,你难道,也觉得我今日所言,并无不妥?” 姚欢轻吁一口气:“我即使在庆州城时,亦未去亲临宋夏战场,我不晓得两军的大战究竟因何而起,是否每次缘由不同。我住在这开封城里,亦不过是个升斗小民,我不晓得朝堂之策究竟为何而作,是否每次目的不同。所以,我不知你今日所言的道理,是妥,还是不妥。但在我想来,无人有权,在你发表见解乃至据理力争时,一巴掌扇过来,让你闭嘴。” 少年陈东抬起明亮的眼睛:“是呀,我也作这般思量。世事本就纷繁复杂,我说我所知,你说你所知,他若反对,自可再将他所知和盘托出,大伙儿坦诚无讳,畅所欲言,各自举证,岂非才能达至求真求善的境界?” 姚欢无奈地笑了。 孩子,你还太年轻,还未被现实毒打过。 转瞬又意识到,他是陈东,多年后,就在这同一片土地上,他已年过不惑,已被现实毒打过,仍然带领一众太学生,于宣和七年、靖康之耻尚未发生之际,慨然上书朝廷,请诛蔡京等六位权臣。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有的人,可为五斗米折腰,有的人,一辈子都爱惜自己的羽毛。 就像救过自己两次的曾四郎,如今初登天子堂的曾御史,他或许不明白,女子和女子也是不一样的。 不是每个女子,都任凭你不由分说地控制她的身体与思想。 就算你救过那女子的性命,还恰巧英俊无双、荣登庙堂,也不行。 姚欢与陈东分别后,继续往西北角走。 她去的是曾府。 门仆认得她,忙要引她进去。 姚欢却驻足,问道:“魏夫人今日可在府中?” “回姚娘子,夫人在。” “哦,有劳你,将这一把簪梳、一对玉镯送到海棠院,请魏夫人拨冗赐笺,表明收到了东西,我等在门口拿凭据。” 门仆一脸疑惑,却也不好说什么,应声接过,去禀报。 等了好一会儿,但见晴荷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一脸怯惧:“姚娘子,魏夫人让我,务必引你去海棠院一叙。” 姚欢这几日,已抽空去京中书坊,寻到了魏夫人早年出过的诗词集本,买来研究了些个。 她低声,但诚然地向晴荷道:“我那日不愿,今日也不愿。劳烦晴荷向夫人转达姚欢的一句话:小舟一叶乘风去,不是区区爱江湖。” 这句话,是姚欢仿照魏夫人的诗“使君自为君恩厚,不是区区爱华山”当年曾布往来陕边,魏夫人作了此诗赠与夫君。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