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府很有些小厮属意于她,她却得了魏夫人一句“我是想将你安置在府中,但岂会是这般下嫁了去”晴荷心里头已作了大胆的猜测,莫非 真正是心想事成,她简直做梦都要笑醒了。 曾纬的声音依然温柔:“你也看到了,我是个痴人,一旦对女子动了心,便顾不得旁的,只是,也不知她,可也会如此。你快去吧。” 晴荷听到最后一句,仿如正梦着升官加爵的小兵,被城头的号角惊醒,忙不迭地、又踌躇满志地道声“是”便钻出街角,往沈家饭铺走去。 铺子门前,献了碎炭道完歉的学童们各自回家后,邵清正当着姚欢的面,与姚汝舟说道理。 姚汝舟听着听着,今日对邵清生发出的一星儿好感,又没了。 这邵先生,竟说我姚汝舟受欺负,是因为甘于怯懦,而拿家人得了太后的赏识来炫耀出气,则是因为量狭。 说什么这两桩做派,都要改。 更可气的是,阿姊一副“谨遵先生教诲”的神情,眉头也皱了起来,若有所思的模样,应是将先生的话听到心里去了。 姚汝舟原还想着,只要阿姊瞧得上邵先生,他若做了姊夫、如父如兄地照应着自己,倒也不错。此刻瞧来,他对自己不说半句安抚的话也就罢了,还向阿姊告状挑剔,真是令人生厌。 这娃娃险些就要与邵清顶嘴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姚大娘子,婢子来陪你去帽衫坊了” 第八十九章 表白 晴荷拦了一辆骡车,与姚欢坐进车厢后,故作漫不经心道:“娘子,方才那位儒生,是娘子家小郎君的塾师吧?” 姚欢冲她点点头,继而掀了帘子看看天色。 晴荷在口吻中加了三分体恤道:“娘子勿虑,吾家定衣裳的帽衫坊,就在相国寺旁的绣巷西面,骡车走得再慢,一两刻钟点,也就到啦。” 前几日,晴荷就来过沈家铺子。 道是魏夫人和曾缇大娘子吩咐了,还要给姚欢做两件秋冬穿的夹层锦襦。上回的褙子因形制宽松,便直接做得了送来,襦裙则须依照娘子的身量裁制,故而姚欢得亲自去一趟曾家定衣的帽衫坊。 晴荷说得没错,目的地并不太远。不多时,穿过热闹的大相国寺,又拐过一条家家户户都挂出精美绣品的巷子后,骡车停在了一处周遭安静的小院前。 晴荷与姚欢进去,堂上立时有位三旬年纪、包着绫锦头冠的罗衫妇人迎上来。 “娘子安康,”她对年纪比自己小上许多的晴荷,甚是恭敬客气,“魏夫人那件呦呦鹿鸣的缂丝大袖衫,再有一旬,就可出工啦。” 晴荷还礼,笑吟吟道:“李夫人办事,魏夫人向来是放心的。这位便是俺家大郎和大娘子的义女,小姚娘子,今日来做一件交领襦裙、一件半臂,劳烦李夫人取些纹样来,让小姚娘子挑挑。” 这被称作李夫人的老板娘,柳眉杏眼,粉腮樱唇,很有些姿色,但神情却并无过分殷勤讨好之意,只步履优雅地引了二人落座,又唤坊里的女伙计,一人点茶,一人去取衣料纹样。 姚欢心道,这就是北宋的高级私人成衣定制坊了吧? 她抬眼打量四周,左右两面墙上,齐齐整整挂着的绢帛,不论看上去是锦、绫、绢、罗,还是纱、绡,那质地之平顺与颜色之清雅,果然不是外头闹市上沿街的帽衫儿铺能比的。 晴荷此前得了曾纬的许诺,初时惊喜万分,渐渐平静后,开始主动地将自己往未来的那个角色上靠,对姚欢竟仿佛迅速消融了陌生感。 晴荷好像一只主动攀近茶壶的茶杯,叮叮当当、热热络络地便开了腔:“姚娘子,墙上挂的这些,还只是普通料子。李夫人这衣坊里头美轮美奂的锦绣,可不少。” 李夫人自谦道:“晴荷谬赞,小铺子里摆的几件,与当年俺在绫锦院时见到的好物,岂能比得。” 原来是宫里出来的高手,怪不得虽是市井商家,晴荷仍尊称她李夫人。 说话间,女伙计已抱来织物绸缎的样料,请姚欢挑选。李夫人又亲自携了姚欢进到里间,量了她的肩袖腰身的尺寸,引着她看了几件成衣的式样。 姚欢对自己的身份认知清楚,只往那赭石、烟绿或紫沉沉的颜色选去。 可是,即便这些颜色沉郁的料子,因了上乘的质地与织法,配上巧夺天工的绣片,锦缎绫罗和那些绣线,依然在灯下闪耀着不同凡响的光泽。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