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谁不算施恩?又哪里想得起来德妃?这宫人,怎么不干脆异想天开,夸口天子要册封德妃为皇后?! 其实又岂止何宫女如此认为?就连秦德妃,也怀此类异想天开,这也是因为她自从邀宠不成,又拒绝了抚养长安公主,被天子警告后,两年以来十分“乖巧”,自信没有落下任何把柄,皇后一直也没找到机会再刁难她,今日倘若真因天子嘱令,才请她前往面见,必定不是因为惩责,那么只能是功赏了。 想来也只能是大父收复胜州,征灭突厥,天子才会突然想起她。 这可好了,贵妃之位唾手可得不说,大父班师回朝,兄长秦明可还能只手遮天?大父一惯最疼她这个女孙,必不能容忍皇后处处欺压,就连天子,且看大父功勋,也不敢再包庇皇后,因天子倘若当真贪好女色,而薄待功臣,必然会引朝野物议,到时皇后便会成为众矢之的,说不定会引发废后之谏! 想到这里,秦霁顿时兴奋雀跃,以至于两眼发光。 待入蓬莱殿,一见皇后欲言又止兼分明郁怀的神色,秦霁更是心花怒放,她只觉胜券在握,姿态便没有那么放肆狂妄了,见礼时倒还毕恭毕敬,看上去极其温顺贤良。 但听一句:“今日请德妃来此,先有一件喜讯相告,胜州大捷,燕国公为我大周,当真立下荡荡之勋,实乃较德焯勤,功标青史。” 果然便是如此! 秦霁只觉一股热血直冲天灵,欢喜得浑身发颤,几乎没忍住大呼“苍天有眼”,足足深吸三口长气,才勉强压抑住这股狂喜,应酬几句诸如“天佑中华”“圣上功德”这样的谦虚话,到底没忍住扬眉吐气的心情,直视皇后,准备看她多么无可奈何地,宣告天子对自己的恩封。 皇后也确有些犹豫,蹙着眉头,怎么看也不像喜悦欢愉。 “可是德妃,胜州一战十分艰险,虽说获捷,然……你两位族中伯叔,皆亡于阵前,就连……令尊……也因身负重伤,为国捐躯……燕国公在战前,本已患疾,闻子侄多人阵亡,悲痛不已,也……圣上闻燕国公父子俱亡,亦痛心疾首,还望德妃,千万节哀顺变,切莫哀毁过度。” 十一娘半点也不觉得兴灾乐祸——先不说大周多员骁将战死疆场,连燕国公也撒手人寰,这对于君国而言有如不赀之损,仅说人情…… 她不喜秦霁,甚至曾因她算计陆离,一度深恶痛绝,直到现在其实也没有改变,但却忍不住心生同病相怜之叹,她经历过亲人突然辞世的悲痛,德妃一日之间,闻知父祖双亡,十一娘太了解这样的悲痛和绝望了,纵有多大仇怨,她都不忍在这时,给予秦霁重创。 可贺烨不想见秦霁,也实在抽不出空闲见她,只能交待十一娘这中宫之主,将噩耗转达,尽力抚慰。 然十一娘与秦霁这关系,也实在无法交浅言深,除了节哀顺变之外,真不知再说什么好。 她早前考虑着,燕国夫人年事已高,闻听夫子俱亡之痛,就怕也承受不住如此突然又巨大的打击,还当劝慰秦霁,许她归宁,安抚祖母,这时突见秦霁如遭五雷轰顶的震愕之态,又不忍再予更多责任让她承担。 正斟酌言辞,哪知却见秦霁愤而起身:“燕国公府一门,某之父祖,多年以来为君国社稷之安,征战沙场,圣上可不能只用一句痛心疾首便交待过去!我要去紫宸殿,我要去见圣上,去问圣上何以如此薄待功臣,论薛绚之,何曾杀敌首级,何曾被甲据鞍,因病不治,圣上竟肯追封太师之位,赐谥文贞,其子亦能荫封,我秦氏一门功勋,岂乃文臣堪比?圣上决不能如此薄待将门!” 这下换十一娘震愕了,因为她是当真没有想到,秦霁在听闻噩耗丧讯之后,第一反应竟然是要邀功?! 她完全可以放任不管,由得秦霁去紫宸殿自取其辱,但想到马革裹尸的燕国公父子,秦氏一门几代儿郎,确然不惜为了君国社稷之安,出生入死、赤胆忠心,就算仅因这份忠义,她也应当阻止秦霁,为此败辱门风之行。 回过神来的皇后立即下令:“拦住德妃!” 绾芋、柔洁二婢,闻令而动,哪知秦霁这时只觉在望的曙光又轰然而灭,悲痛欲绝的心情让她理智尽失,竟挥动胳膊,冲着阻止者脸上挥去。 又就算秦霁出身将门,蓬莱殿的宫人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寻常人,但柔洁还是咬牙挨了德妃一巴掌,才动手将她制服。 秦霁不能挣脱,愤恨之火烧穿了她的瞳孔,她狠狠盯着十一娘:“柳氏,你不得好死!”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