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业授道解惑也,我传你业,问你道,你不喊一声师父,却想杀我。”华服老头抬手向虞绒绒指指点点:“虞小丫头,你没良心。” “你究竟是人是魔?”虞绒绒终于将萦绕在心头的疑问道出了口。 “我是人又怎样?是魔又怎样?”对方头也不回:“人与魔皆出于天地之间,天地都不奈何,偏偏人要杀魔,魔要杀人,简直荒唐!我是人,也是魔,你有本事杀掉一半的我吗?” 老头子边不屑摆手,边这样飘然向后退去。 他周身的气息越发缥缈,身影也更加虚幻,好似他已经介于生与死之间。 又或者说,他本就早已死了,在这里的只是一缕幽魂,亦或是枯败肉体的最后残喘。 如此盘桓百年甚至千年,只为了等有缘人最后见一面,再下畅快一局,让自己的传承不至于断绝这人间。 他等了这么久,等得沦为无数蠢货的铡刀,血腥满地,鸦火燎原,呱噪难耐。 如今棋局已尽,便是心愿已了。 他一路退,一路再仰头大笑,他似有许多胸怀郁气,又似有许多一生遗憾,也曾顶天立地,却最终只困于这一隅棋子之中,变成了那些对棋道一无所知之人的杀人工具。 可他到底还是在死前畅快淋漓地对弈于方寸间,不讲道理地胡乱悔棋,再将自己这一把棋子与棋谱递了出去。 他长笑一声,再遥遥看向虞绒绒:“虞小丫头,虽然你没什么良心,但好歹别死太快,帮忙洒一下老夫的骨灰。” 华服老头的身影越发虚幻了些,他负手立于荒原之上,却好似在最后看一次这天地。 “天做棋盘星作子,我敢下。地当符箓海为墨,我敢书。” “符出天地,我归天地。不必立碑,也不必记得我。” 下一瞬,那老头子的身影竟真的就这样消失在了天地间。 虞绒绒的脑海中却最后响起来了一句话。 “虞小丫头,你身上有些怪有意思的东西,老头子我临死前发一回善心,帮你压一压,但也只是压一压。” “一个忠告,离青衣服的小子远点,他看起来比你还要更古怪些。别被你身体里那多管闲事的破剑给杀了。” 虞绒绒悚然一惊。 漫山遍野的火已灭,东方有微光渐渐,天幕稠蓝,四野俱寂,风从峡谷中卷来,吹起树摇叶落,稀稀疏疏。 二狗艳丽的羽毛划破宁寂的夜,从密林深处蜿蜒而来,它头上的红毛更秾,飞羽更盛,显然很是饱食了一场。 所有魔祟物被吞食后,弃世域变也会一并消失,所谓“清扫”,便是确保没有遗漏。 方才汹涌的一切仿佛是梦。 火是梦,放声大笑的枯发老头是梦,没入虞绒绒体内的棋子也是梦。 但渊兮上的剑意是真,他指尖的血是真,虞绒绒全身的疼,也是真。 地上并排放着两个不起眼的黑色小坛子。 那小坛子还仔细贴了封口,封口上竟然还写了狂放难认的草书,细细辨来,竟是潦草随意的“雪”和“湖”字。 确实是那莫名其妙的老头留下来的身后物。 这糟老头子说着难选,看来也是真的难选,居然能做出分葬两边的荒唐决定。 而且他竟然连哪一半要去哪里都规划好了。 还挺讲究。 也确实是他会做出来的事。 小坛子旁边,还放了整整齐齐三株珠帘草。 连根带须,品相极好,便是珠帘草不太值钱,这等品质的珠帘草也并不怎么好找。 虞绒绒盯着两个其貌不扬的黑色小坛子和旁边三株珠帘草,握着散霜笔的手垂落下来,她的目光落在那三株珠帘草上,慢慢眨了眨眼。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