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示意林瑾瑜跟他过去,掀开薄被一角,取下前胸口袋插着的笔点了点张信礼的手心,道:“攥拳,”他说:“试试握住这支笔,能做到吗?” 林瑾瑜踩着医生的影子站着,目不转睛看着病床上的张信礼,张信礼吸了口气,指尖轻微颤动了一下,然后慢慢攥拢,勉强握到了圆珠笔,但显然谈不上“握住”,这种力度,假如医生此刻松手,笔会不会掉到地上都不好说。 “医生……”林瑾瑜心脏狂跳,从上车的那刻起他的心率就没下过每分钟100下:“这什么意思?” 医生没说话,只是继续掀开被子,再次用笔点了点张信礼肌腱发达的小腿:“有感觉吗?动一下,很痛动不了小腿膝盖的话动脚趾。” 林瑾瑜回头看,张信礼粗喘了几下,看上去尽全力照医生的做了,但几乎只是前四根脚趾曲了曲,而且很慢,很艰难。 医生没说什么,把被子盖了回去,然后示意林瑾瑜跟他到一边去:“你刚才看到了,下肢的灵活性还不如上肢,结合外部淤青血肿,我们推测是脊柱有冲击损伤。” 脊柱和被其包裹在内的脊髓是躯体和大脑间的传令兵,林瑾瑜在听见医生话语的一刻如坠冰窟,他有点打晃,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差点撞翻托盘上的药,医生扶了他一下,道:“不要这样,先保持冷静,现在只是推测。” 医生会不停告诉家属要冷静,毕竟里面已经躺了一个,外面的人必须坚强地站着。 “意思是……”林瑾瑜知道医生一般会把话说委婉一点,他们在他病例上写东西的时候就是这样,为了稳定患者情绪,增强治疗信心,能轻都会往轻写,他明白那话里的意思了:“意思是……他可能没知觉,不能动,是不是?” “现在来看还是有轻微感觉的,”医生说:“没有完全丧失肌力。” 但是肌力很小,可能只有一到两级。 林瑾瑜几乎不知道说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偏偏是张信礼……他想起摔出去的那一刻,想起那阵天旋地转,想起张信礼护住他眼睛跟后脑的手,以及紧到无法挣脱的拥抱,如果可以,他愿意代替他躺在这儿。 “下一步我们要推他去做核磁共振,”医生说:“具体情况还要等检查结果出来,到时候你帮忙通知下……你是他什么人?” “我……”林瑾瑜道:“我是他弟弟。” “那通知下父母吧,最好要有一个直系亲属在,”医生把笔插回口袋里,说了几句让他安心等着的话:“你一定要保持冷静,在患者面前也不要说太多,尽量给他正面的情绪反馈,我们这边先把人推走,你去结一下救护车的车费检查费,结果几个小时以后就会出来。” 做核磁需要2-5分钟,等结果要6个多小时,林瑾瑜眼看着一堆人推着张信礼走了,他有点呆,勾腰坐在走廊椅子上。 小孩也在抢救,直到现在林瑾瑜还不知道自己撞到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医护人员来来往往,他从只言片语中得知由于自己那拼死的一拐弯,小孩没被碾个正着,没有生命危险,但右边不知手还是脚骨折了,而且好像有开放伤口。 在上海街头卖凉面挣的都是辛苦钱,继张信礼之后,小孩也被推走不知做什么检查去了,那对夫妻终于有精力过来,跟他说医药费的事。 人是林瑾瑜他们撞的,夫妻两没怎么说别的,就把单子朝他面前一递,要他去交费。 林瑾瑜抹了把脸,站起来,把两张单子叠在一起,一言不发,转身去交钱。 很快,张信礼被推回了病房,林瑾瑜在他身边坐着,仍旧一言不发,只是偶尔喂他喝点水,张信礼也没力气说话,那股剧痛从后腰扩散到全身,整个人感觉就像被一柄重锤拦腰砸成了两段,整个躯干仿佛被无数细小的针不停扎着。 6个小时好像6年一样漫长,林瑾瑜脑子很乱,旁边的病床是空着的,护士提醒了他句没人的病床陪护可以谁,但整整6个小时他没有一秒钟睡着了,林瑾瑜做了很多设想,想万一结果很糟糕怎么办,想万一张信礼真的伤了,真的从此动不了该怎么办,他不知道。 他睁眼看着窗外的夜色一点点黑到极点,又看着启明星升起来,天一点点变亮。 小孩那边夫妻轮流照顾着,早上七点,一夜无眠的林瑾瑜借医院水池洗了把脸,看了眼接近天亮才勉强合眼的张信礼,出去买了小米粥回来。 “你去哪儿了。”张信礼躺了一晚上,此刻单看精神好像好了点,林瑾瑜给他喂了点水,把一次性盖子打开,说:“给你买早餐。” “小孩怎么样?” “别说话了,”林瑾瑜心里很乱,面上却很冷静,用湿纸巾给他擦了脸后熟练地喂他吃东西:“骨折,没生命危险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