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别问了,”林瑾瑜说:“没谈多久,八字没一撇呢问那么多,”他说:“都中午了,先吃饭行吗?” 林妈妈可能以为他这种回避的态度源于初恋的羞怯,林爸爸道:“幸好幸好……你爷爷前几天还念叨你们两个来着,如今你交了女朋友,我也放心了。” “什么我们两个?”林瑾瑜道:“听不懂。” “就你和小张,”林爸爸看了林妈妈一眼,道:“不记得了是吧,也是,你们应该快三四年没联系了,爷爷啊你也知道,人老了就记挂着那么几件事,总念。” 俗话说世界上最深的三种友情就是一起同过窗、一起下过乡和一起扛过枪,林瑾瑜无从知晓过去老一辈那些泛黄的岁月,他的爷爷也不是个多话的老人,但他仍能从他爷爷对待张信礼的态度里隐约感受到那份和血一样浓烈的战友情谊。 他爸道:“我就说你们那时候小孩子什么都不懂……现在我也放心了,你知道他后来转去哪个学校了伐?” 林瑾瑜没什么表情地说:“不知道。” 他爸可能觉得这一页已经翻过,那段瞒着他妈妈的往事已经不再是什么令人讳莫如深的敏感秘密,于是想和他随便聊聊,在一种“没什么大不了”的氛围中给儿子的年少无知画上一个完美句号,但对林瑾瑜来说,那永远是横在心里的一根刺。 他爸永远不会知道他去车站送张信礼的那一天他的心情,不会知道他学会抽烟是因为张信礼,不会知道在本该最肆意的十八岁被人推开是什么感觉,也不会知道他是如何日复一日地在麻木的学习中结束了他的高中时代。 “好学校真的很难转进去,那时候决定得又比较仓促……”林怀南全然一副回忆小孩往事的表情,边说还边微笑,半开玩笑道:“……好在小张自己争气,你要像你哥一样用功,少玩点,现在没准在厦大了。” 林瑾瑜想起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张信礼第一次紧紧抱着他,在他怀里说他再也不会有机会回上海了,说一切都要重新开始……谁知道那几年他是怎么过来的,那些一个人最黄金的年月还有汗水在他爸嘴里只剩下轻飘飘的“自己争气”四个字。 “……你们很多年没见了吧,两个都是独生子,联络联络感情也好,待会儿爸回去问下他家里他的联系方式,你们聊聊,叫你哥放假来家里吃个饭,现在真心实意的朋友难找,以后正常结婚有孩子了,两家也可以保持联系,你哥他……” ……哥,你能抱我一下吗。 就算只能做他的弟弟,也好过谁都不是。 那些尖锐的回忆如同一根根被削尖的十字架,扎得他心口疼,林瑾瑜有种又回到了那段自我怀疑、自我挣扎的日子,什么正常、结婚、孩子……他好似在泥潭里跋涉。 “好了别说了行吗?”他很烦躁地道:“都说了我没哥哥,你怎么老是听不懂?” 他反应有点大,林怀南顿了一顿,林妈妈说:“小瑜,你怎么了?” 林瑾瑜心烦意乱,这原本是他最亲近的家人,但他们反而令他感到窒息。 他看了眼手机,道:“我老师给我发消息说组里突然有点事,我去老师家里一趟,饭你们吃吧,钥匙也拿着,我弄完了自己会回来的。”说完不等自己爸妈多问什么,给他们指了几家味道不错的菜馆就装作很急的样子转身走了。 他妈在后面叫他,林瑾瑜穿过车流,没有回头。 …… 星期天组里屁事没有,林瑾瑜当然没去老师家里,他饶了个远路,从正门一直绕街走了半圈,绕到离前门最远的那个门,偷摸进了学校。 正如张信礼说的那样,这里他谁也不认识,没处去,林瑾瑜走台阶去篮球场时,看见喧闹的场子里,他正跟一群校内校外的男人们一起组队打球,架子底下放衣服水瓶的地方放着两碗已经吃不了的粉,一碗放了辣椒,一碗没放。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