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躁地一边抓头发一边出门,心里满是弄脏了他练习册的苦恼。 “对不起,”他说:“要不你重新买本吧,复印别人的也行,钱我出。” “不用,”张信礼说:“我只是希望你以后不要再那么……” “添麻烦了我很抱歉,”林瑾瑜打断了他,他低头看自己搭在膝盖上的手,一句也没为自己辩解:“以后不会了。” 他这么一说张信礼一时倒没话了。两人又在一片沉默中对坐了快一分钟,最后林瑾瑜起身,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 “很晚了,你去哪?”张信礼在背后叫他,但林瑾瑜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 天色已经黑透了。 今天的夜空十分晴朗,黄澄澄的月亮挂在夜空中,看不见一丝云。 林瑾瑜低着头,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他能去哪儿呢? 他只是没法再跟张信礼待在一起而已。 不就吵了一架吗,就一句话不说离家出走,真是矫情透了。可他没法控制自己不去矫情。 那种名叫“委屈”的情绪一点一点从他胸腔里整个扩散开来,就好像一汪酸楚的湖水,慢慢淹没了他。 林瑾瑜在乌漆嘛黑的夜色里一直走一直走,不知过了多久,他觉得走累了,于是停下来,找了个不容易被人注意到的犄角旮旯,也不管脏不脏,找了块顺眼的石头就坐了下去。 他也不知道接下来干嘛,就这么一直坐着,像个傻子一样看着什么都没有的前方发呆。 要不要给妈妈打个电话?干脆让她明天就来接我回家算了……林瑾瑜想:再待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今天吵这一架张信礼显然也烦了,或许待都待不下去了。 他就这么一直坐在这东想西想,好似灵魂出窍一样漫无边际地设想事情的走向以及各种可能。 凉山昼夜温差很大,一入夜气温就噌噌噌往下降。夜风吹在身上很凉,林瑾瑜一开始还不觉得,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俩胳膊上很快冷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现在的气温约莫只有十多度,在四面有墙的室内还好,室外穿一件单薄的短袖就需要点意志力了。 冷死了……林瑾瑜被风吹得难受,可死活不回去。他从兜里掏出手机,解了锁,想玩手机打发时间。 林爸爸这次做得还挺绝,为了彻底剥离林瑾瑜和手机游戏,他连流量也没给这张卡买,就留了二十块钱电话费在卡上,以便林瑾瑜有事跟他们联系。 林瑾瑜并不是一个乱花钱的人,一般也就不开移动数据。 可这会儿他管不上那么多了,打开手机联了网,先给他几个死党朋友挨个发消息:我烦死了。 这个点正是上网打游戏的好时候,不一会儿,他的几个好兄弟纷纷给出了回应。 “许大钊”:鲸鱼?怎么了?侬港呀!! “家耀”:跟你那边的哥处不好? 林瑾瑜想了想,回他们:嗯……也不算……不,大概也算。 “许大钊”回他道:哎,你爸也是,舒舒服服放个假把你丢那穷乡僻壤干啥,你要不跟你爸闹闹,赶紧回来得了。 “家耀”则说:人与人之间没谁天生就处得来,磨合是必然的,小摩擦别往心里去。实在不想待就回来吧,大不了我跟大钊凑钱给你买票,你只要回了上海,你爸不可能再强行把你又寄回去的。 这两人都是林瑾瑜多年的同学,从小学拖着鼻涕玩到大的,彼此之间关系很铁。林瑾瑜看着屏幕上他们回他的、毫无保留地表示支持他的字句,觉得眼睛有点涩。 这么多天积攒起来的话好像一下子有了人倾听,林瑾瑜的语气轻松起来,隔着屏幕跟他们互损,吐槽自己在这边的生活还有一些有趣的见闻。 哎你们知道吗,这边真的连热水器都没有,洗澡全靠烧水,就给你一桶、一块毛巾,你就自个儿擦吧…… “许大钊”非常应景地道:我擦真这么落后,大开眼界,这玩样洗得干净吗,别你一回来都臭了,回头洗澡搓二斤老泥下来哈哈哈哈哈! 呸,滚你x的,林瑾瑜回。 那边是这样的,“家耀”回他:我外公以前老家也这样,小时候洗澡几个孙辈全泡大钢桶里一块洗,跟给猪崽子剃毛一样。 林瑾瑜想象了一下无数小屁孩一起光着屁股在桶里扑腾的画面,有点乐了,发了无数个哈哈哈过去。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