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鹤不愧是混迹官场多年,知道这朝廷法度,断案讲究真凭实据,若是只有一本名册,实在难以自圆其说,还得有实实在在的尸体才算说的过去。 他自认为这般反驳天衣无缝,已经开始展露出胜利的笑意。黄庆却是又令他大吃一惊。 很快,他就命人抬出那些尸骨。 那名册上不仅记录了这些官员的姓名身份及其所犯罪行,更是将每一个失手打死的姑娘名字也留在名册之上。 所有尸身均葬于小鹊桥西墙的小佛堂边上,在地底下围城半座骷髅城池,由佛光镇压,好散去他的冤孽。 都说商人重利又多疑,留有后手不算意外。然而他们都没想到,冯员外竟然能在多年之前就预料到这当堂对峙中可能出现的疏漏之处,已经将一切机关统统算尽。若是他身体康健,还不知这澹京城中的商业又会是怎样的格局! 杜鹤失魂落魄,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是输给了一个死人。 一旁的杜飞廉有些慌张。父亲告诉他,至多便是吃两日的苦头,回头还能找他姑姑诉苦,骗得皇帝一些恩宠,没想到…… 他静坐在旁边,等待着父亲的再度反击,等了半天,却还是只有沉默。他连声呼唤着杜鹤,好久,才将他唤醒过来。杜鹤重新振作精神,问起黄庆。 “既然今日是来问多年前的罪,与我儿又有何相关?” 这句发问也是堂下众人想要问的。 班媱知道杜飞廉为人恶劣,可不论怎么说,八年之前,他应当也就是个黄口小儿,他父亲总不至于带着他就出入那风月之地吧!太荒唐! “嗬!”一声冷笑打破他的自以为是,玉珠面色冷漠:“杜老爷贵人多忘事,应当是不记得我姐姐是怎么死的了。” 她的声音珠圆玉润,甚是好听,诉说其过往时,也不由得渲染出一层悲情:“八年前,小鹊桥中,玩法众多。可杜老爷玩的,却是最稀有的一种。” 夹杂着怨愤,玉珠娓娓道来一个令众人嗟叹的真相。 “世人皆知杜老爷文采卓然,尤其写得好字画得好画。那一手丹青说是得了全天下的称赞也不为过,可我万万没想到,这一手仙人字画,居然是要画在人身上的。” 什么?班媱又疑又惊,周围也都是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只等着玉珠的进一步解释。 “若不是我有日在房中撞见姐姐更衣,怕也见不到杜老爷那一手好画。” 玉珠仍然记得,那日看见那幅画时有多惊诧。 一幅画在人背上的画,洗也洗不掉,牢牢地嵌在她的皮肤里。玉珠不懂,她实在不明白这样的画是如何画上去的。直到她偷偷去杜鹤的房间去看。 杜鹤擅长画画,甚至知道光影变幻下的不同效果,在人的肌肤上会呈现得更加精妙绝伦。于是每一笔都下得极其认真,而她欣赏不了那样的画,她只听得见姐姐的啜泣。 原来那些横平竖直、那些飘逸灵动,都是杜鹤用一支长针裹着矿石勾勒出来的。他每次来都要再给之前画的部分再添上几笔,都要在完好的新肌肤上画上新的图案。 或鸟兽虫鱼,或花草林木。 他对着日光啧啧称奇,姐姐却趴在案板上无声哭泣。 玉珠忽然就明白了,那些个深夜醒来听见的哭声,不是幻觉,而是姐姐不得不藏起来的痛苦。那么隐忍的眼泪,流在不为人知的深夜。 她越说越是难过,面上已是两行清泪:“姐姐实在不愿受你凌辱,便反抗起来,而你,则是用力殴打,打得她鼻青脸肿。没过几日,姐姐便撒手去了。” 她声泪俱下,悲情充满着整座京兆衙门:“那名册上只写我姐姐是受杜老爷殴打致死,可未曾提及这作画之事。杜老爷要反驳,也尽管反驳。除非你忘了,那渡水野鹤的私印,也被你已作画的形式,烙在了我姐姐的背上。 那个印鉴,我记得清清楚楚。杜老爷需要我在堂上给你画出来吗?” 渡水野鹤之印,杜鹤从未对外用过,只是在送给亲友的几幅得意画作上有印过几次。有心人若是想查,其实也不难。只需要找到那几幅画作,就可以印证真伪。 他当年之所以在那女子身上印下私印,只因那幅画实在令他满意。即便是后来她死了,他也曾想过找冯员外把那尸体要过来,用点江湖上防腐的法子,兴许就能留住。只是担心冯员外会生疑,这才不了了之。 如今这事情被她重新翻腾出来,他毫无还手之地。颓然中,他还是不忘庇护杜飞廉。 “即便如此,我儿也与此事无关。” 玉珠抹去泪珠,抽噎两声,重新镇静:“杜公子饱读诗书,记性应当也不错。你在我那里留宿时,曾有两个大哥来找过你,说是来了好货,让你去挑选。当时你还问他们是几个月的,他们给你一一介绍。 我那会还想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可这河边的众多尸体挖出来,我就明白了。你们口中所说的货,是那群孩子。而几个月里的几,说的便是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