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快醒醒!” 柳青萍耳边传来急切的呼喊,然后感觉人中一阵锐痛,她缓缓睁开眼,入目是一张青葱水嫩的脸庞,一个青衣小婢将她拥在怀里。 见她醒转,青衣女子脸上浮上喜色:“娘子可算醒了!方才娘子害了暑热厥过去了,可吓死婢子了!” 柳青萍动了动僵直的身子,视线逐渐清晰,这才觉得这青衣女子十分面善。 “翠娘?”翠娘不是早已不在人世了吗?她心中惊疑不定,但多年来的养气功夫,让她早已情绪不外现。 翠娘并没觉出什么不对,只是抿了抿嘴:“娘子,婢子扶您和夫人回去,天道好轮回,陈家这种忘恩负义的狗杂碎迟早遭报应!” 柳青萍的知觉逐渐回笼,这才注意到,她身后还有一个人。 柳青萍盯着那个侧影,感觉心里胀乎乎的,鼻子也有些发酸。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种感觉了,自从她阿娘和翠娘去世以后,再没什么人或事能牵动她的心。即使她后来已经成为了富甲一方的豪商,也时常觉得寂寥。 “傻杵着作甚,咱娘两个闯也要闯进去!老娘倒要看看,陈昊这个负心汉有什么颜面吃香的喝辣的!”柳叁娘一边说一边使眼色,示意她上前敲门。 柳青萍看着这样神完气足的母亲,心头一热,才确定自己真正是重活了一回。 想她上辈子好不容易成了富婆,还没享受多久,长安城就被攻破,她于乱中被战马一脚踩断脖子,一命呜呼。 疼啊……锥心刺骨得疼……那感觉,让人光想一想就肝胆欲裂。 柳青萍摸了摸脖子,真是不甘心呐,富贵还没享够,仇人尚未手刃,死也无法瞑目。 还好老天有眼,再一睁眼,她已重生二十年前。 “怎的?翅膀还没硬呢,老娘就使唤不动你了?”柳叁娘拔高了声调,显而易见得火气又往上涨了几分。 柳青萍看着柳叁娘,瞧见她虽因暑气和怒气涨红了脸,反倒显得粉面桃腮风韵犹存。 眼前这张脸,与肿胀破碎、倒在血泊里的那张脸重合,柳青萍生怕眼前只是一场美梦,上前一步紧握住柳叁娘:“阿娘,你放心,你应得的一切,我帮你加倍讨回来!” 柳叁娘听了这话反倒是一愣,似乎是惊讶于她的乖觉,随即却“嗷”了一嗓子:“乖乖!你怎的这么大的手劲?想捏死你老子娘呢!” 柳青萍垂下眼,遮住情绪。还记得她年少时,阿娘每每念叨自己命苦,对她的要求也愈发严苛,生怕她走自己的老路,母亲性子刚烈,她年少时又横冲直撞,她母女二人的关系并不十分融洽。 柳青萍心中喟叹,她那时又怎会懂得阿娘的一片苦心呢。 就譬如说眼前的情况。 她们主仆叁人,正站在长安城怀远坊的一条大街上,眼前是陈家阔绰煊赫的宅院。 这座宅院的主人是她的亲生父亲陈昊。 十几年前,陈昊原不过是个走货小贩,她的母亲柳叁娘与他私定了终身后,没过多久就有了她这个女儿。后来,陈昊就借口要给家里更好的生活,卷走了柳叁娘的体己钱。 没成想真给他撞了大运,陈昊在西域经营十数年,成了长安通往小勃律这条商路上的扛把子,如今已身家巨万,却娶了落魄望族的女儿,忙着樊龙附凤,早不记得身在陋巷的母女两个。 而柳叁娘被陈昊卷走了钱财,生活无以为继,没多久就沦落为卖笑女。 柳青萍看着柳叁娘,见她额头满是细密的汗水,纵然顶着烈日,也将腰杆挺得直直的。阿娘是最爱面子的人,陈昊发迹多年,阿娘却是第一次找上门来,是因为她即将及笄,阿娘想给她挣个前程。 而陈昊这个畜生,就是在这一天,怂恿家丁将柳叁娘的腿打断,从此柳叁娘身体每况愈下,最后落得那样一个悲惨的下场。 想到这,柳青萍的脸色沉了下去。 柳叁娘见行人叁叁两两围将过来,正小声议论,又见柳青萍神情不好,抿了抿唇:“囡囡莫要怕人议论,等过了今日,你就要做大家闺秀了。” 说罢,似乎局促地笑了一下。 柳青萍将她颇为小心翼翼的神色收入眼底,心里像憋了一缸苦水,二十年后的她体会到了阿娘笨拙地安慰。 但二十年前的她,只觉得阿娘又来逼她做大家闺秀了,还当街扯着她丢人现眼,还会害她被同辈奚落。 当年的她面子薄道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