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漠放下书卷,望了眼窗外的天色,沉声道:“没事,我再等等。” 李心玉并不知道裴漠来了清欢殿。 兴宁宫的药香不断,太医院的人日夜看诊调方,李常年总算又从鬼门关转悠了回来。 皇帝后宫空虚,膝下只有一子一女,李心玉和李瑨少不得要在榻边轮流侍奉,以尽孝心。 “朕,又看见婉儿了。她穿着朕送她的那身,尚衣宫的绣娘花了三年织就的钿钗礼衣,长裙曳地,眉眼盈盈若水,额间花钿明媚,就那么,站在雾蒙蒙的桥上朝我笑。” 李常年的声音是久病后的沙哑,仿佛一掐即断,空洞的眼神落在虚空处,叹道,“她等朕等得太久啦。” 暮色席卷,兴宁宫烛火通明,李心玉跪在榻前,亲自拧了帕子给父亲擦洗脸颊,笑着说:“父皇是要长命百岁的。” “呵,自古帝王空有万岁之名,却是命不由我啊。”李常年握住李心玉的手,空洞的视线缓缓聚焦,心疼道,“心儿都憔悴了。辛苦你日日前来侍奉,朕已无大碍,你快回去歇着罢,这几日不必来请安。” 他瘦了太多,原本清隽的面容变得枯黄,手指干瘦,如同一截被榨干了水分的枯枝。 李心玉真担心他迈不过四十五岁的坎儿。 “回去罢,心儿,你太累了。”李常年朝她挥挥手,温柔地注视着她。 李心玉的确疲惫,但她笑容依旧灿烂,像是一轮永不沉灭的太阳。 “那我回去啦,父皇,要按时喝药,明日再来看您。” 李心玉起身,走了两步,又停下,回过身来,望着李常年微微一笑,“我和兄长都很爱您,所以,您要活下去。” 李常年鼻头一酸,望着这个与婉皇后七分相似的孩子,郑重点头。 残月东升,长安宫的灯火也一盏接着一盏点亮,头上悬挂着黑蓝的夜空,与人间橙红的万家灯火遥相呼应。 外头响起了宫禁的钟声,再不出宫,就要门禁了。 雪琴忙碌完内务,再回到偏殿,只见殿中烛影重重,裴漠依旧站在窗前,望着清欢殿空荡的大门出神。 “红芍。”雪琴压低了嗓音问,“裴公子一直等到现在么?” 红芍叹道:“可不是么,都等了三个多时辰了,我见着都觉得他有些可怜。” “兴宁宫那边没人来传话么?” “没有,也许公主今夜不会回来了。” 雪琴思忖片刻,终是轻声走到偏殿门外,叩了叩门道:“大人,可要奴婢前去通传公主一声?” 裴漠回神,弯腰拿起搭在案几上的外袍披上,道:“不必了,我留了字条在案几上,公主回来便能看到。” 他大步跨出门,想起什么似的,又回身叮嘱道:“公主若问起来,你们便说我只等了两盏茶的功夫,莫要多言让她担忧。” 说罢,他整理好衣袍离去,依旧是清风霁月般俊朗的少年,眼神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之色。 “哎,裴公子真好,与公主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红芍艳羡地叹了一声,捧着脸说,“去年他刚来到清欢殿的时候,人人瞧不起他,唯有公主拿他当个宝贝似的养着,谁料还真是个宝贝,摇身一变就成了萧国公。” 雪琴动手收拾茶盏,闻言拿起茶托在红芍后脑勺一拍,嗔道:“又在乱嚼舌头,当心公主罚你!” 红芍‘哎呀’一声,揉着后脑勺说:“公主那么好,才不会罚我呢。” “笑话,你忘了太监刘英是怎么死的了?”雪琴收拾好内务,警戒道,“主子脾气再好也是个主子,容不得我们说三道四。” “哎呀,我就是小小的羡慕一下嘛!裴公子遇见了公主,就能洗脱冤屈高居庙堂,你说我会不会也遇见个贵人,也能飞上枝头……” “别做梦了,裴公子那是虎落平阳,本身骨子里流的就是将门贵族的血,哪像我们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