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走了,有什么话就说吧。” 朱枋没有坐到龙椅上去,而是命侍者扯两把紫檀椅子,示意朱霁坐下来和他喝杯茶。 “父皇有这么清闲么?不过是个女子,何必如此大动干戈,亲自下懿旨关照?” 朱霁素来敬重父亲,这样的语气对他说话,还属实是第一次。 朱枋却没有多少意外,反而笑着说:“是不该管你后院的事,说的朕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若是让你不喜欢,先行给你道个不是。” 朱霁依旧皱着眉头,却失去了继续发作的立场,朱枋说的是父亲对儿子的话,尽管他做的是帝王对臣子的事。 “父皇言重了。断没有君为臣致歉的道理。” 朱枋微微一笑,道:“对,你我除了是父子,今后就是君臣了。” 朱枋摸了摸椅子的把手,对朱霁道:“早晚,这把椅子,也要给你,或许以后你会明白朕的苦心。” 朱霁沉默。朱枋面露慈父的笑意,对朱霁说:“吃些茶,一会儿就凉了。” 朱霁按捺住心中的悲愤,强迫自己端起三才碗,抿一口茶。 “你对荣恩公的那个小孙女,有些太过了。” 朱枋撂下茶杯,见朱霁也能平静下来听他的话,才缓缓吐露心里的话:“高处不胜寒,所谓帝王之道,法术势缺一不可,对一个女人用情至深,这是犯了大忌讳的事。朕可以允许你有肆意妄为的时候,但是不可以只是为了一个女人失去了理智。” “儿臣自问不曾。” 朱霁抬起眼神,是坦坦荡荡的自负,他自知对沈书云一往情深,但远远不是一个昏君沉迷于女色的程度。 甚至明知不能在此刻给予沈书云一个名分,他也能理解自己的处境和沈书云的身份,并不曾奢望在父亲这里得到承人之美的允诺。 “是吗?”朱枋此时面容上全然不见父亲的慈祥,君主的强势之问,仿佛是幼狮面前的雄狮,到底还是更有一份威严在身上。 “你不要昏了头!”朱枋脸上有了一丝怒意:“不要以为朕不知道,沈家那个庶出的那个逆贼,是被你藏起来了。” 朱霁面不改色,端着茶杯的手却微微颤动了一下。 他的确藏匿了沈雷,因为沈雷是沈书云不能失去的人。他想过如果这事情瞒不过父亲该怎么办,但是还是铤而走险,想要搏一把,即便是被朱枋查到,他也还是寄希望于父子之间的默契。 然而,他低估了作为帝王的父亲,在权力即将得手时,那种目空一切唯有逐鹿天下问鼎九州的志愿。 朱枋道:“我眼里揉不得沙子。孔阳,这是最后一次纵容你,念在你也是夙夜在公的份上,卖你一个人情。但是公私分明,是帝王之道。或者在那个女后生眼里,咱们才是乱臣贼子,可是所谓权斗,就是你死我活,没有情谊可讲。” 朱霁紧促的眉头有几分舒展,眼神中的气愤也渐渐被理智取代。 父亲说卖他一个人情,便是默许了他私放沈雷,但是这个人情已经是君臣之间的人情,是有代价的。 “那个沈氏女,你可以放她在你身边,你床笫之内的事,为父可以不管。但是太子妃位事关社稷,你不要以为徐徐图之,就能磨着磨着得到朕的允许。” 恩威并施。朱霁觉得朱枋这一系列的作为,只能用这四个字来形容。 人人都道他像极了父亲,此时此刻才知道,作为威权者,他还远远不够父亲的果决与凶残。即便是对自己的独子,也肯用狠心收治,懂得何处为君,何处为父。 朱霁看向朱枋,他已经放下了茶杯,在王瑾的侍奉下,缓缓走上了高处的宝座,座前的案头,放着一枚色泽温润、雕刻精湛的玉玺,被朱枋拿起来,把玩在手中。 “孔阳,该怎么做,不需要为父多对你交待。在宣政殿忙了一日,你也乏了,回去哄一哄心间上的人,莫让意中人伤透了心。小女子嘛,还是要把握在手中才有生趣。” 王瑾恭敬地从小太监手里接过朱枋方才没有喝完的茶水,小心翼翼递到他的案头,昔日跋扈嚣张的权宦,在朱枋面前温顺地如同一只刍狗。 “儿子知道了。” 朱霁眼眶中,晃动着泪光,却尽力肃然了神色,依旧儒雅端方地起身,腰身挺直地走出了宫殿,背影中却有一种悲情之色。 朱枋将手中的玉玺放下,目送了儿子的背影,却只有近处的王瑾,听到他微不可查的一声叹息。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