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次修筑河坝的木桩却是外强中干的腐料。拿着买上等材料的钱,却给他最下下等的货。 真把他当傻子了。 不多时,一干涉事官员尸首分离,血染长街。 太子的贤名传至江南,叶音闻言心情复杂。大靖这是气数未尽? 她忽然有些迷茫了,写信给顾澈,叶音没有收到回信,因为顾澈亲自跑了来。 顾澈理解叶音的想法,但他道:“你且再看看。” 仁厚的太子有贤名,杀贪官,诛恶绅,厚待灾民,本意是好的。但有时候结果不一定如人意。 朝廷财政吃紧,不惜挪用军支。这钱来得多不易,每一分都该花在关键处。 新米换陈米,搅拌麸糠,自然不会有富绅愿意吃那个苦,贪那份口粮。更多的灾民才能得救。 此时召集灾民以工代赈,既能节约粮食,还能省人力。灾民有了事做,自然不会生乱。 洪水中泡发的人畜尸体必须及时处理了,预防瘟疫。这些事都需要跟时间赛跑,慢一分可能就是一条人命。 救灾,赈灾,重建才是大头。早日把这些事情处理了才好,依照太子如今的手笔,顾澈很担心到赈灾后期,太子手里就没什么钱了。 没钱怎么办?只能砍士绅,砍贪官。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可惜太子低估了这些士绅贪官的关系网。 狠劲没用对,就成了催命符。 木已成舟,眼下最好的办法是拉拢一批人,再收拾一批人,一收一放,有时候难得糊涂。 顾澈跟叶音一条一条仔细分析,叶音瞳孔猛缩。她没想到赈灾有这么多内情。 顾澈道:“人性如此,多是为自己谋利。” 不然为何每回赈灾,有人避之不及,有人还想抢着去。太子已经算好的了,有些直接吞了大半赈灾银,把灾民活埋,推说受灾所致,谎报受灾人数。 钱落袋,又赚了名声功绩。 叶音沉默了。鬓边的碎发落下,透出两分脆弱。 顾澈摩挲了一下手指,随后抬手将她的发捋到耳后,柔声问:“音音,你怎么了?” 叶音抿了抿唇:“没什么。” 顾澈想了想,说:“你是不是觉得官场黑暗,让你感到无力。就算一个一个杀回去,也杀不完。” 叶音颔首:“曾经有位帝王憎恨贪官,每回发现必然杀之。若是贪银量多,必施以酷刑。” “可还是止不住,对不对。”顾澈接话。 叶音没说话。 顾澈叹了口气:“音音,水至清则无鱼。一昧的杀是杀不尽的。” 两人在河边走着,顾澈拉着她在岸边坐下,头上柳树飘飘,脚下便是荡漾的湖水。湖面被水吹动,在太阳下波光粼粼。 顾澈盯着水面,声音轻轻的,“人是会变的,有弃恶从善者,也有弃善从恶者。如果不是大奸大恶,杀了他也许并不是好事。” “天上有大鹏展翅,众人皆仰。水中有游鱼飘荡,人们甚喜。但泥土下还有丑陋如蚓。” 叶音听的晕晕乎乎,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 湖面的风吹来,带着热意和微微的腥气。 她问:“这些都是……教你的吗?” 她引去了对顾澈而言悲伤的词汇。 顾澈点头又摇头:“有些是家里人教的,有些是我自己琢磨的。只是那个时候也是云里雾里,看不真切。” 曾经的顾澈浮在云端,他知道生民或许苦难,但局限于他的身份,年纪,他似懂非懂。后来遭逢剧变,一路奔逃,看得多了,经历的多了,也就懂了。 太子终究是太子,他或许有怜悯之心,可他的身份注定他不能体会底下人的所思所想。 顾澈料想的没错,赈灾中期,太子手里的赈灾银就所剩无几,太子让乡绅募捐,对方却天天哭穷。 太子还没来得及收拾这群人,最糟糕的事来临,洪水之后连续高温,又没清理到位,瘟疫爆发了。 传染瘟疫的人被官兵隔离,死者火化或掩埋。 淮南的富人灾民皆生惧,四散奔逃,瘟疫也随之扩散。 太子焦头烂额,他发现今岁的洪灾比之去岁的雪灾棘手多了。 太子睁着泛红的眼,命人设立关卡,不准淮南百姓出城。 瘟疫笼罩的阴影下,百姓们惧怕恐慌,对太子的称赞一夜之间颠倒,痛骂不已。 骂太子没人性,草菅人命。骂太子暴戾无道。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