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他并肩而立,十几年来似乎总是在后头望着他的背影,可如今不必再以奴婢的身份在他面前低三下四,她竟一时有些不大适应。 思忖间,那人却猝不及防地转过头,正与她视线相撞,他双眸漆黑如墨,神色颇有些意味深长,对视了片刻,他蓦然开口道:“二姑娘可有什么想对本王说的?” 碧芜稍愣了一下,只觉这话很耳熟。 有什么想对他说的? 当然有! 但那话又不能对他讲,总不能告诉他她一心盼着他赶紧走吧。 她想着随意掰扯个话题,末了,脑子一热,竟脱口来了一句,“上回那支鸾凤钗,不知殿下那位爱妾可否喜欢?” 话一出口,碧芜饶是后悔也是来不及了,再一瞧,果见誉王笑意敛起,面色沉了沉。 碧芜知他心生不悦,大抵是因自己随意置喙他那位视如珍宝的爱妾,咬了咬唇,忙找补。 “殿下上次赠予臣女的棋具,臣女很是喜欢,可那般价值连城的东西,殿中却只拿走一支金钗交换,臣女与兄长心下始终过意不去……” 誉王闻言面色不仅没有丝毫舒缓,眸光反更阴沉了几分,他薄唇微启,似是想说什么,但最后却只轻飘飘道了一句,“她应当喜欢吧。” 应当喜欢? 喜欢便是喜欢,哪还有什么应不应当的! 见他再次抬首看向天际,没了继续说道的意思,碧芜也懒得再说。 她收回视线,也跟着看向那轮圆月,许是这副场景有些眼熟,一段模模糊糊的记忆竟蓦然从脑海中泛起。 前世的某一个中秋,她似乎也曾与他一块儿赏过月色。 那是中秋宫宴散后,已过亥时,碧芜和东宫几个宫人一块儿宴饮罢,刚回了屋,就被康福派来的小太监喊了去。 她避着人偷偷登上宫里最高的揽月楼,便见那人负手站在栏杆前,挺拔威仪,身上华贵的礼服都还未褪。 听见声响,他折身缓步走近她,替她解下玄色披风,低身凑近,笑了一声,问她是否喝了酒。 碧芜如实答了,他便将她一把抱坐到那张檀木圆桌上,俯身衔住她的唇,亲自尝了那桂花酿的滋味。 后头的一切都不过是水到渠成,一个时辰后,他才抱着她坐在小榻上,同她一起赏窗外那轮似乎触手可及的圆月。 那是碧芜平生见过最美的月色,纵然裹着衾被,倚在男人胸口,浑身疲惫得厉害,她也努力打起精神盯着窗外眼也不眨,甚至都没听清他当时在她耳畔究竟说了什么。 这一段深埋在脑海里的记忆蓦然翻涌出来,让碧芜略略有些懵。 前世对这个人的畏大于敬,无论他让自己做什么,她都带着几分服从命令的觉悟,不多加以深思。 因而不大会去记住这些相对而言还算温煦的时刻。 回忆间,碧芜只觉肩上一沉,侧首看去,却险些与低下脑袋的誉王鼻尖相撞,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猝然与回忆中的前世画面重叠。 碧芜心下一颤,下意识往后退却。 看着她过激的反应,誉王剑眉微蹙,须臾,只低声道:“外头凉,二姑娘莫受了寒。” 看着男人面上的关怀,碧芜怔了一瞬,可撞进他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后,她又陡然清醒了过来。 她脱下披在身上的那件宽大男衫,有礼地递给誉王,“确实有些寒,臣女也该回去歇息了,多谢殿下的衣裳,也请殿下早些歇下。” 碧芜薄唇微抿,恭敬地施礼而去。 然转过身的一刻,唇角却瞬间落了下来。 已是吃过一次苦头的人,她再不会因他对自己假惺惺的好意便生出几分错觉,她最是清楚他的城府深重,心狠手辣不过。亦不能因从前当了十几年的奴婢,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