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山迫降,原本是张须陀将军对付左孝友的招术。李旭照方抓药,自然是轻车熟路。双方约定了受降时间和地点,王须拔和众喽啰放下兵器,扶老携幼,迤逦下山。 为了让喽啰们安心,李旭带领麾下一干文武站在山口相迎。见对方如此客气,王须拔哪还敢再摆什么漫天王的谱,远远地躬下身去,口称“待罪之人,岂敢劳大将军尊驾!死罪,死罪!” 这句话是他下山前临时从一个做过教书先生的小头目嘴里学来的,本来就有些不伦不类,再加上他一口地道的上谷土腔,听起来说不出的怪异。王须拔也知道自己画虎不成,没等别人笑,自己的脸先涨热了,红艳艳几乎滴出血来。 正尴尬间,手臂上突然被人用大力一托,紧跟着,他听到一个爽快的声音在自己耳边道:“王将军这话哪学来的,咱们不是说好了从前的事情一笔勾销了么?难道咱燕赵男儿,说出的话还能再腆着脸吃回去!” 这几句晋腔胡韵,竟然是地地道道上谷乡音。王须拔猛然抬头,看见李旭笑呵呵地望着自己,坦诚满眼。 周围的大小头目中倒有一多半是上谷本地人,本来个个都心怀忐忑,听李将军居然以一口地道的家乡话来打招呼,亲切感徒生,防备之心径自去了三分。 “李将军老家是上谷哪旮哒的?”跟在王须拔身边寸步不离的王君廓楞了一下,脱口追问。 “大青山下李家庄的。听口音,这位兄弟也是易县的吧。你老家在哪旮哒?家中还有什么人么?”李旭丝毫不以为忤,笑呵呵地回答。 “荒草坡的,跟李家庄不远。翻过山就是!”王君廓心生亲近,挺着胸脯回答。 “我张老集的!”“我杨树沟的!”众头目没想到把自己逼得走投无路的李大将军是如此容易交往的一个人,畏惧之心更轻,围上前,七嘴八舌地自我介绍。 王须拔知道这样做非常失礼,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阻止麾下这帮土人继续认老乡儿。直急得连连搓手,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来滚去。好不容易捱到李旭和众头目们都互相打过了招呼,刚要上前按照教书先生指导的套路继续说几句场面话,又听对方清了清嗓子,笑着命令道:“既然大伙都是乡里乡亲的,就甭客气了。我已经叫人准备好了米和干肉。无论男女老少,每人一斤米,半斤肉,王将军先派人到崔郡守那里领了,分给大伙压压惊吧!” “将军,这怎么使得!”王须拔赶紧推辞。他以前也吞并过别人的队伍,即便再不把对手放在眼里,也要先把大小喽啰们打散了,让官找不到卒,卒找不到官。然后才好慢慢收拾。哪见过像李将军这般的,非但不加以监视,反而先让大伙填饱肚子? “莫非王将军不饿么?或是山里余粮甚多?”李旭回过头来,微笑着追问。 “早就,已经断粮十几天了!”王须拔没来由地感到心里发虚,不敢正视对方的眼睛。低着头回答。 连他这个大当家都沦落到喝野菜糊糊的地步了,其他老弱病残岂会不捱饿?但事物反常即为妖。官府平白无故对大伙这么好,王须拔不敢相信这份善意背后没包含着什么祸心。 “可是,可是大将军还没清点人数。也没说对我等如何安置!”他用破了洞的靴尖蹂躏的着地面,断断续续地补充。对方身上没穿铠甲,手中也没有兵刃,但却让他有种喘不过气来的压迫感。不是出于畏惧,而是,而是出于那份令人无法正视的坦荡笑容。 “每人都领了肉和米,不就能算出人数多少了么?王将军麾下,不会有人吃空额吧?”李旭拍了拍王须拔的肩膀,示意对方不要过于紧张。“至于如何安顿,大伙先吃饱了饭,有了力气,也好在这山里伐些树,运到外面当檩子起屋!” 听闻有米有肉,众喽啰们肚子早已经打开了鼓。再一听说李将军还要组织人手给大伙盖房子,立刻感动得无以名状。有人当即跪下去,在山道边重重地磕起头来,一边磕,一边哭道:“李将军真是好人呐!”“李将军长命百岁!老天保佑多子多孙,大富大贵!” 王须拔当了一年多漫天王,丞相、将军封了一大堆,也从没听见麾下众喽啰对自己如此衷心地奉承过。那赞颂声句句都是大实话,句句出自肺腑,即便前边就是陷阱,众人想必也毫不犹豫地跳了。既然军心已经如此,他还处处提防作甚?索性敞开了心扉,拱手应道:“多谢李将军厚爱,我这就带人去领粮食,保证人手一份,绝对不会贪污!” “你先去安排人手领粮食,等大伙吃饱了饭,安顿下来,再带着一干头领到中军找我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