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道山峰,他们压过来,压过来,压得群贼双腿颤抖,身子摆得如风中柳叶。 “鸟,怕什么,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关键时刻,又是几个小头目替张金称稳定了军心,“咱们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啊。列阵,列阵,大伙并肩子上!”追随了张金称多年的老班底们扯着嗓子呐喊,凄厉,绝决。 “合子,并肩子。二十年后还这么大个,吃香的喝辣的!” “抢了他们的马,进城,抢光了城里的女人。把男人的脑袋砍下来当夜壶!”疯狂和勇气相伴而生,群寇叫嚷着,互相推搡着,在灾难面前慢慢恢复了镇定。四万余人紧紧地缩卷成了一个团,以张金称为核心,盾牌手在外,弓箭手居中,长矛手,如果他们手中的木棒也可以被称作长矛的话,站在盾牌手和弓箭手之间,将削尖的矛锋架在同伴的肩膀上,指向来犯之敌。这是一个可以令骑兵冲击失效的刺猬阵列,与各地郡兵交手的时候,张金称曾经运用过,并且创造过很多次胜利。 “击鼓,挽弓!”张金称见自己队伍慢慢稳定下来,伸手扯下挂着两根狐狸尾巴的皮盔,大声命令。 低沉的鼓声立刻在他身边响起,几个山贼中的少年奋力挥舞着鼓锤,将令人血脉沸腾的节奏传遍全军。“长白山下好儿郎!”有人扯着嗓子唱道,“纯着红罗绵背裆。”有人大声呼应,声音里充满愤怒,充满绝望。 “长槊侵天半,轮刀耀日光。上山吃獐鹿,下山吃牛羊。忽闻官军至,提刀向前荡。譬如辽东死,斩头何所伤!”千百人齐声高歌,居然压过了万马奔腾的气势。红着眼睛的群寇们举起刀,挺直身躯,心神一片宁静。 随后,萧萧的羽箭声猛然炸响,成为战场上的主旋律。群盗们凭着愤怒而战,羽箭乱如飞蝗。骑兵们引弓还击,羽箭急如暴雨。无人退缩,官军们非常勇敢。群盗也有自己的荣誉。鼓声、风声、马蹄声、号角声,交织在一起,对于生与死之间博杀的双方而言,甜美如歌。 “加速,加速,不用瞄准,别停,别和他们纠缠!”李旭被十几个亲兵保护着,带领数千骑手从刺猬阵之前跑过。边军们还没有完全适应他的指挥风格,无法将奔射战术发挥出最大威力。但用来对付铠甲单薄的流寇已经绰绰有余,飞奔中的骑兵将弓箭尽力砸向人堆,然后拨便马头,他们没有直接用马蹄踏阵,而是绕开,飙远,与从不同方向杀过来的自己人交错而过,然后再度回转,于敌军羽箭射程外重新整队,发起另一轮冲击。 流寇们疏于训练的射艺很难给骑兵造成大的伤亡,大部分从刺猬阵中射出来的羽箭都被高速奔驰的战马甩在了身后。仅仅又数十支侥幸命中,却造不成正射效果,被铠甲一阻,马速一带,立刻失去了力道。受了伤的官兵不做任何停滞,跟着大队奔向远方。 张金称圆圆地瞪大了眼睛,他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结果。数以万计的骑兵们在围着他的圆阵兜圈子,麾下弟兄们每人至少放了五矢,他却几乎没看到对方有人落马。而就在他身边不远处,几名擂鼓的少年已经倒下,血淌满了摆放牛皮战鼓的马车,袅袅白雾升腾,仿佛一个个不甘散去的灵魂。 这是张金称从来没见过的战术,狠辣诡异。只用了两个来回,坚如磐石的圆阵已经出现了无数缺口。可敌人并不想从缺口中进行突破,他们还没过够单方屠杀的瘾。风一般脱离,风一般折返,循环往复,连绵不断。每一轮,至少都让数以百计的喽啰们倒下,每一轮,都像铁锤般摧残着喽啰兵们的士气。 “举盾,举盾过顶。弓箭手,弓箭手瞄准马射!”张金称无法确定自己的应对方法是否得当,但这几乎是他能想出的唯一办法。如果有大批的战马倒地,敌军的攻击节奏就会被打乱,喽啰兵们就有机会还手。可惜,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梦想,射向战马的羽箭和射向人的一样被对方用高速移动甩开,喽啰们挽弓的手臂已经开始发抖,落马的敌军尚不足百。 张金称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了。这是一个非常响亮的名字。传说,此人身经百战,却一次都没有败过。他慢慢将手伸向了自己腰间的横刀,脸上的笑容沉醉而疯狂。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