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万小时候机灵伶俐, 爹娘总觉得他是几个孩子里最聪明的一个, 对他寄予厚望,可他长大后做农活始终不得要领, 田地里的出息比其他人少,渐渐地连爹娘也对他冷言冷语起来, 对他说话也越来越伤人。 田万忍气吞声, 总想找出一条适合自己的路子来。县城里开书塾的消息一传来, 他就明白, 说不得这就是自己的机会!他自己虽说凑不出五十文的束脩,可想着县廷府说了,只要找同村三人做保,就可以借出束脩。他找到自己爹娘说这事儿,满心以为爹娘会同意。就算这些年爹娘对他失望,可只是做保借钱,爹娘总会答应吧? 田万爹娘拒绝了。田万根本没想到。他失魂落魄地出来,浑浑噩噩了好几天,才振作起精神,重新想起办法来。田万给自己打气,硬着头皮去找了族叔,刚想开口说作保的事情,没想到族叔吞吞吐吐地说:“你爹娘昨天已经上门来说过了。” 看着族叔为难的样子,田万明白了,心也彻底凉透。他没想到,他爹娘不愿意为他担保也就罢了,竟然还跟关系近的族叔也打招呼,说不要帮他! 田万没有办法,左思右想,只好求族叔帮他一把。族叔到底抹不开面子,又觉得田万爹娘做得也太过分,背地里帮他偷偷办了,只嘱咐田万说是托朋友借的。田万这才凑出钱去上学。 田万只觉得庆幸,至少县廷府还给他留了一条路,若是没有这个借贷之法,他恐怕上不得这个学。 进得屋子里,只见门口坐着一个身穿长袍的中年男人,旁边摆着一个钱箱。 田万走过去,问:“束脩可是在这里交?” 男人抬眼说:“就是此处。你是来交束脩的学生?” 田万点头:“正是。”说着,他把怀里揣着的五十文铜钱递过去。 男人接过,问他:“叫什么名字?”听得田万回答后,他在纸上录了田万的姓名,又递给田万一块木牌,言道每日需出示木牌方可上课,又递给他两本书,一只笔,一小块墨。 田万揣着男人给的东西,往屋子里走去。他这才来得及仔细打量屋里的摆设。 屋子里放着成排的桌椅,挨得挤挤密密的,田万找了个地方坐下,这才恍觉屋子里格外暖和。他今日穿得单薄,在外面寒风中本是瑟瑟发抖,在屋内却觉得和春日一样和煦。田万左顾右盼,在屋子里找到一个奇怪的土床,连着个炉灶,看着像是这个土床在发热。 不多时,陆陆续续有人入座,田万在里面见到许多村子里的熟人。此时已到辰时,那男子把钱箱一收,走到桌椅最前面,说:“开始上课!” 田万这才明白,原来男子就是这识字课的老师!他又听得男子说自己叫俞文。按照俞文师长所说,田万把发下来的书本打开。 俞文是南沧县的书吏,他字写得漂亮,被点来在南沧书塾做老师。凡是来做老师的书吏,县廷府都给出三十文一天的补贴,教一个月能多得小一两银子,俞文自然是欣然前往。 俞文让学生们都打开识字课的课本,开始讲解第一个“天”字的笔画。 田万依言打开课本,发现这本书是拿线装订,里面的字清晰端正。这是田万第一次摸到书本,他忍不住屏住呼吸,像是怕把纸给吹破。他竖起耳朵,仔细听着老师讲课。老师讲完字,又让学生们拿起笔墨在纸上试写。田万好奇地晃动手里的笔,发现这竟然是拿羽毛削成!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笔,只按照老师说,用羽毛尖尖蘸上墨水,他在纸上试着写起了字。 课上讲的文字他平日里都会说,可他从来不知道说出来的字长什么模样。如今有老师讲解,田万如饥似渴地听着,在纸上不断比划。 识字课是一个时辰,俞文教了三十个字,除了讲解字形,还需讲解字义,又让学生当堂练习。中间俞文让学生们休息了一刻钟,后面的炉灶上烧着热水,学生可以自己去接水喝。下一堂算术课也是俞文来教,这堂课上得比识字课还要费力。那些阿拉伯数字连俞文也是刚刚学来,他自己也似懂非懂,只好对着算术课本来照本宣科。上完两堂课,俞文布置了作业,夹着书本翩然而去,下午是另一名老师来上课。 旁边的学生互相抱怨着:“这些字怎么这么难写?笔画歪七扭八的,还长这么像,怎么记得住!” “别提,我看那算术课才是天书!我听得云里雾里,真不明白为什么要学这个,掰手指头我看也能行。”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