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汤盅,不仅能闻到里边的银耳香,还能闻到一股清甜的梨香。 樊长玉只能感慨,大户人家在吃上都能捣鼓这么些新奇的东西。 小厮拎着的木桶里,就只是普通的银耳莲子汤了。 当然,这些汤里都放了巴豆。 管家满脸堆着笑对檐下那守卫道:“天气严寒,夫人体谅各位军爷,让厨房给军爷们熬了些银耳莲子羹。” 那守卫眼角处一道浅疤,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不过看得出来颇为受用。 管家似乎早就习惯他的冷脸了,让小厮先舀了一碗银耳汤喝下了,示意那守卫汤没事,守卫才道:“行了,把东西放这里吧。” 管家指着樊长玉手中的托盘道:“这是专程为里边那位大人炖的。” 守卫瞧了一眼樊长玉,她半垂着脑袋,乍一眼瞧上去,还真是个温柔小意的可人,守卫脸上的笑容更冷了些,“交与我便是。” 管家谄媚道:“那位大人远道而来,清平县小地方,没什么好招待的,就让这丫头去吧。” 非要樊长玉进去倒不是为了其他的,巴豆虽能让人腹泻,但也没法在短时间放倒这一院子人,樊长玉进去送汤,能近距离接触那个官兵头子,要是能制住他,那接下来可就省事多了。 那守卫脸上的冷嘲不减,约莫是想到了什么,扫了樊长玉一眼,道:“我进去问问大人。” 他叩门而入后,对着半撑着手肘在棋盘上独自对弈的年轻男子道:“世子爷,这府上的人非要一美貌丫鬟进来给您送汤。” 劫杀蓟州府兵,假扮征粮官兵把控了整个清平县数日的,正是崇州反王长信王之子随元青。 长信王膝下两子,长子自小体弱多病,世子之位便落到了幺子头上。 早些年长信王韬光养晦,随元青在外也只有一纨绔之名,直到长信王反了,他才开始在崇州战场上崭露头角,手段之狠厉,甚至被称为“小武安侯”。 听到部下的禀报,随元青亦是冷嗤一声,将手中的棋子丢回棋篓里:“魏宣残暴好色之名在外,没理由他部下的人反是个洁身自好的,行了,让人进来吧,小小一县令,还能翻出点什么花来?” 守卫领命就要退下,却听得他问:“斥侯可有传回消息,魏宣带人来了没?” 守卫道:“还没传消息回来。” 随元青不自觉皱起了眉,以魏宣那草包的炮仗脾气,得知清平县没征粮上去,岂能不当场就带兵杀过来? 莫非是蓟州有什么变故? 清平县那群暴民都快抵达县城了,魏宣这草包不来,他这戏台子总不能白搭。 他长指扣着桌面道:“先把从清平县商贾百姓那里搜刮来的钱粮运送出去,点一千人马在城外坂坡等着,魏宣那草包不来,咱们就替他杀一杀暴民。” 守卫不解:“那些暴民是要投靠咱们崇州,世子为何还要杀?” 随元青嗤道:“无须杀尽,做做样子彻底寒了天下人对朝廷的心就好。不杀这群暴民,其中又有多少会发泄了这一时之怒,当真去崇州投军的?把他们逼上绝路了,他们才会真正走这条反路。” 那被故意放跑的书生,带去蓟州的消息是朝廷官兵强行征粮不给百姓活路,百姓想去蓟州府问个公道,却叫官兵屠杀殆尽。 届时不管魏党如何澄清,世人都只会倾向于相信书生的说辞,毕竟魏党声名狼藉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而那书生字字泣血的控诉背后,是清平县上万条人命。 有事实依托的东西,总是能让人更共情也更容易相信些的。 守卫忙道:“世子英名。” 随元青没理会守卫拍的马屁,问:“那个小崽子抓到没?” 守卫心中一紧,道:“半刻钟前有人闯溢香楼打伤了咱们的人,似抱着一小儿逃了,属下已调遣了人马去追,想来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随元青只道:“莫伤着那孩子,毕竟是我大哥的骨血。” 守卫多问了句:“那大牢里的女人……” 随元青抬起一双冷凝的眼:“我大哥的侍妾,怎么处理,带回去后我大哥自己决断,先让她在牢里吃两天苦头,别让人折辱便是。” 守卫应是。 等守卫退出去后,就有人捧着拖盘进来。 听到那轻盈却极稳的脚步声时,随元青嘴角就冷冷往上扬了扬。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