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弦珠香炉里熏上了鹅梨甘棠香,而后领着一干奴婢退了出去,把雕花门扇轻轻地掩上。 但是呢,及至阿檀叫念念上床睡觉的时候,她又满屋子“哒哒哒”地乱跑:“我不睡,我还要玩,不睡。” 阿檀也不勉强,随着念念闹去,她自己拿起白日里没绣完的那个小荷包,随意地扎了两针。 念念见阿娘又开始发呆了,她偷偷地走到窗边,隔着垂下来的帘纱布,就当作没人看到她,踮起脚,使劲扒拉着,压低了声音:“二叔、二叔,你在外头吗?” 窗扉上响起轻轻的“叩叩”两声,男人浑厚的声音,也是压得低低的:“我在这。” 念念兴奋起来,蹦达了两下,可惜她太矮了,怎么也够不到窗扉,于是,她又吭哧吭哧地搬来了一张小脚凳,爬了上去,把窗扉推开一条缝。 “二叔,屋子里没人啦,都被我骗出去了,只有我娘,等她睡下了,我们就可以……” “嗯,可以什么?”阿檀的声音特别温柔,贴在念念的耳边轻轻地问道。 “哇!”念念吓得尖叫起来,差点从小凳子上滚下去,被阿檀一把接住了。 门外守夜的仆妇听见动静,敲了敲门:“娘子,怎么了,有事吗?” 阿檀看了念念一眼。 念念用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母亲,还团起小爪子,拱了两下求饶。 阿檀叹了一口气,扬起声音,对外面道:“念念和在我闹着玩呢,没事。” 仆妇们又安静了。 阿檀试图把念念抱开,但念念的小手拉住了窗户框子,坚决地道:“我要二叔,二叔说好了,要给我讲故事,天上仙女的故事,我要听,一定要。” 阿檀生气了,推开窗,一脸嗔容,瞪着外面那个人:“你到底要如何?” 秦玄策站在窗外,那窗户对念念来说太高了,对他来说,却有些矮,他微微地俯下身,温和地道:“白天的时候和念念约好了,晚上给她讲个故事,讲完我就走,绝对不会有什么非份的举止,阿檀,能不能格外宽容我一次,我不过想给孩子讲一个故事而已,我原来没有疼过她,现在让我稍微弥补几分。” 他那样低着头,望着他,他的眼睛似夜空深沉,又似有此间的明月光辉,夏夜的风轻轻地拂过,带着草木青涩的味道,又似花睡去、半梦半醒间迷离的香气。 “阿檀。”他低低地叫了一声,似乎也没有其他话要说的。 阿檀沉默了。 “娘。”念念扭了一下,拖长了声音,软软糯糯地叫了一声,甜得发腻。这孩子撒娇的时候,整个人就要变成一个糯米团子,黏乎乎地窝在人的心尖上。 阿檀又叹了一口气,她今天总是在叹气,却没有办法,不说是,也不说否,不作声地抱着念念,转身走开了。 秦玄策马上推开窗户,利索地跳了进来,小心翼翼地跟在阿檀的身后。 阿檀给念念换了睡觉的宽松小袍子,把她塞到被窝里去,强硬地道:“躺好了,不要乱动,只一个、一个故事,听完就睡觉,不许再淘气了。” 念念把小被子拉到下巴上,乖乖地点了点头,眼睛亮晶晶的。 秦玄策坐在床边,但这样太高了,他觉得姿势不对,于是,他俯了下来,单膝跪在这孩子的床头,还要弓下腰去,这样,念念一扭头就能和秦二叔看个对眼。 这孩子可高兴了,使劲眨巴着眼睛,表示她准备好了,可以开始了。 隔着缂丝屏风,烛光朦胧,绣花海棠的影子落在地上,温柔而斑驳,仿佛旧时的痕迹褪了颜色,叫人心神恍惚。 阿檀远远地坐在隔间的软塌上,心不在焉地听着秦玄策在那边给念念讲故事。 “在很远很远的昆仑天外,有一个神人之国,国主是一只狐狸,有四个耳朵还有九条尾巴,国主有一个女儿,她就是狐狸公主啦,公主生得漂亮又可爱,所有人都很喜欢她。有一天,她偶尔听到使女们提起人间的事情,觉得十分好奇……” 美丽的狐狸公主爱上人凡人,抛弃一切追随他到人间,后来呢,凡人却因为她是狐狸而嫌弃她,狐狸公主伤心地走了,再后来呢,凡人和公主重逢时,她已经嫁给了天上的神仙,既高贵又骄傲,凡人后悔了,痛哭流涕,可是呀,什么都来不及了。 很难相信,这个男人也有这么温柔、这么耐心的时候,他收敛了锐利的锋芒,放下所有的身段,半跪在那里,低低地哄着小孩子,他显然不太会讲故事,有点笨拙,中间偶尔还忘了词,绊绊磕磕的。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