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卓思衡则是彻底的震撼。 他默不作声,看向了皇帝。 此时的皇帝没有了那种忧心忡忡的表情,他温和而和煦的目光扫过所有人——包括卓思衡——目光在他的脸上逗留须臾后才离开。 那个眼神仿佛在宣示此次未雨绸缪就是自上而下的庇护,是一种皇权对为自己尽忠尽职之人的保障,是卓思衡必须为皇帝与其野心而鞠躬尽瘁的上谕。 脊背上有种窸窣的冰冷感向全身蔓延,卓思衡此时已再清楚不过:他此时的盟友有多强劲,未来与其交手时就有多绝望。 第119章 虞雍言毕,真相水落石出,各怀心事之际,皇帝目光逡巡过众人,缓缓起身,叹道:“吏治不堪至此,是朕不查之过。朕之朝堂,竟有人因私而害公,至斯文与学子前程于不顾。你们与朕皆是君臣失密,让此人为祸一方多年……实在悔痛莫及。” “圣上,亡羊补牢时犹未晚也,即便太宗一朝也年年有官吏因徇私舞弊而问罪,太宗完人在朝尚且如此,圣上勿要自责,况瑾州渺远,有人心存歹念圣上如何得知,都是臣等不能分忧的罪过。”顾缟因受皇帝赏识才能破格提拔至此位,故而与皇帝的关系更亲近些,他此时站出来安慰很合时宜。 然而也有不合时宜的人。 郑镜堂调整得极快,不知什么时候自袖内抽出一封奏章,双手递上道:“徇私舞弊因私害公之人何止远在地方,圣上身边亦有,臣有一奏,请圣上明鉴。国子监司业卓思衡腆居其位,乘宠骄盈,有负圣上之宏略。其于国子监治下徇私枉规,擅与襄平伯私交,宽纵其子不守圣上所定之纲纪,隐瞒其罪责不报,蒙蔽圣听。臣请圣上明察。” 卓思衡能感觉到自己又一次成为崇政殿的焦点。 不过他一点也不慌,甚至有点小激动。 刚才皇上替他摆平了,这次轮到他自己上场了。 折子递上去,皇帝面无表情看完,似是沉思后才开口:“郑相,此事你是如何得知?” “事发之日,吏部官员有因公事前往襄平伯府,听其府上下人谈及卓思衡刚刚拜访与缘由,竟是襄平伯世子私自寻人代笔东窗事发,然而卓思衡亲自前往却不为纠察而为徇私,后引走世子,并未上报,只襄平伯一封恳请世子避祸的奏章上陈,避重就轻,而卓思衡也再未提及此事,其居心不可不谓暗劣。” 卓思衡感谢当初的自己做了最正确的决定:将一切坦白给皇帝,并带着世子亲自来认错。 郑镜堂以为皇帝什么都不知道,然而他错了,他们一开始都只是了解却不足够了解这位九五之尊有多么可怖,今天会是他们交出学费的这一课。 “圣上,臣有一言。”卓思衡觉得在吵架前需要申请是一种文官的职业素养,就好比拳击手开赛前要向裁判致意,在得到皇帝批准后,他才缓缓转身,看向郑镜堂,“敢问郑相,微臣是何职位?” “国子监司业。”郑镜堂沉声道。 “是了,臣是国子监司业,既然郑相知晓,那怎会不清楚臣能给太学生的处罚最严厉莫过于赶出国子监?如今襄平伯世子已然自请离去,本就是最严苛的惩罚,又何谈我渎职徇私?”卓思衡余光看见高永清握成拳头的手和发白的指节,在这种无声的关切里,他说话底气也再涨三分,“若是吏部拜访官吏听闻襄平伯府下人私相交语后心中无私,便该第一时间将此妄议朝廷命官之人拿下,兹事体大,假如他所言为真,岂不当场将臣之罪证人赃并获?可此名官吏为何知而不报,只将私语传于郑相之耳?而不是直接禀告圣上?平心而论,若讲徇私,还是此人更甚。” 卓思衡不疾不徐说完看见曾玄度的表情,他一度以为老师要给他鼓掌了。 郑镜堂倒也不慌乱,被驳斥后,他的选择不是同卓思衡争辩,而是看向皇帝,深躬一礼道:“此事到底该如何处之是小节,如同圣上所言,朝野之内不能再有此等蒙蔽圣听之人,此为大患。” 然而郑镜堂今日却觉得皇帝略有些诡异,因为往往听到这样的弹劾,皇帝的第一反应从来都是反省自己以笼络人心彰显仁德,但今天,他只是低头笑了笑。 一种不详的预感忽然涌漫全身。 “看来,朕今日也要做一回旁证了。”皇帝苦笑说道。 卓思衡敏锐捕捉到皇帝的表现欲,他决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