喙? 至于皇上,他死罪得逃生罪亦艰,景宗下令将他幽禁于宗正寺后的南楼,此处三面环水背后靠山,山顶是中京府禁军内卫营的驻地,四周密不透风。毕竟这里可是太祖皇帝为自己造反兄弟专门准备的独栋别墅,关死过的皇子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十五岁的前太孙也掀不起什么波澜。 但他却化龙而跃,一朝踏出南楼,得位九五之尊。 被幽禁这段时间显然是没有人给他做什么心理疏导和精神文明建设,加之他为了皇位舍弃了父亲的宗嗣,入牒了自己杀父杀母大仇人景宗,卓思衡觉得即便性格稳定如自己遇到这档子事儿,也会变得个性阴暗逼仄难以捉摸。 所以他特别理解皇上城府极深又睚眦必报这一点。 皇上永远表面上很“仁”,对他那杀父仇人的老婆当今太后也是“孝”到天下表率。但卓思衡跟在他身边当秘书,将好多事情以时间为计量单位串在一起稍加细想时就会发现,皇上做事永远是表面“朕惶恐不安”“朕不忍加诸”,心里“朕爽得不行”“朕整不死你”。 卓思衡日常伴驾侍诏,这一年几乎所有诏书都过了他的眼,这段时间,他看到的皇上天威难测实操案例如下: 贞元十一年五月初,某御史上表说今年均、金二州春旱,都是因为皇上不修身养德,封襁褓中的儿子做王,笃信后宫妇人巧辞。皇上表现得特别惶恐,沐浴斋戒三日跑去太庙告罪祖宗,罗贵妃还素服谢罪上表请求皇上免去她的贵妃和儿子的封王,皇上几乎就要恩准了,这时二州终于天降大雨,皇上表示是祖宗原谅他了,他以后再也不敢了,大朝点名嘉奖此名御史一番,赐宅升官,甚至为他书了一块“直诤忠良”的匾额挂在家堂。 到了贞元十一年十一月,该御史被人参了一本收受财贿任人唯亲,借助吏部职务将家眷亲属塞入地方要职,他小舅子贪污盐税惹出祸端,这才将他的行径揭露。皇上痛心疾首到病了好几天,连诉自己用人不察,只知看沽名钓誉的清流谎论,不懂钻营狡诈人心向背。百官都劝说皇帝保重龙体,要知道这种拿骂皇上博清名的官吏自古有之,不是皇上的错,刑部和大理寺已将他的罪案实判,御史与其妻舅问斩,两家二十年不得入仕子弟不得叙用。皇上哀叹连连,表示他虽有罪,但他的孩子多可怜多无辜啊,就把朕那块匾额收回来吧,房子还给他们住着,匾额就拿来提醒朕自己,以后不要用人不可只看行为不纠察目的。 群臣盛赞皇帝仁厚敢鉴。 卓思衡当天下朝第一件事就是跑回中书省翻开六个月前的圣旨存档,找到这个御史被表扬擢升的手谕,只见上面明晃晃写着他是什么百官表率,什么天下多几个这样敢言善谏的直臣,何愁吏治不清?如今想来,这诏书故意往打百官的脸来写,简直就是塑造朝堂对立面的典型,或许那时朝野当中好多人就看出他是故意以谏议犯天颜,故意博取个直诤之臣的名声,为人所不齿,只是当时大家觉得皇帝在兴头上,也不好反驳。今日此御史招致如此确凿的罪证和迅速的判决,恐怕大臣们六个月前无形中早被这一封捧杀诏书拉至皇帝阵营,并且盼着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皇上的心机与手段,当真恐怖。 以上事迹让卓思衡意识到一点:皇上最不在乎的东西是面子。 因为他自“认贼作父”后就已经失去了最大的脸面,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全天下都知道他的这个笑柄,他再怎么努力挽回颜面也于事无补,不如将所谓脸面看作身外之物,多追求些真正实在的“里子”,比如坐稳皇位,比如仇痛亲快。 卓思衡还捧着存档敬佩,只见曾玄度曾大人来了,他赶紧行礼,行礼后两人就那么站着尴尬看着对方。 曾大人看看他手上的存档,垂着瞌睡的眼说道:“我也来寻此本记档,卓侍诏可看完了?” 卓思衡赶紧双手奉上。 他和自己上司想到一块去,也不知是好是坏。 曾大人翻了一会儿后点点头,若无其事交还给卓道:“收起来吧。” 卓思衡照做。 俩人心照不宣一言不发离开中书省,各回各家。 但自此之后,曾大人偶尔赴些同僚的清谈茶宴都会带上卓思衡,表示人家没有爹娘,甚至连个像样的长辈都没有,更没个靠谱亲戚在帝京,小伙子到了这个年纪也该完成齐家这一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