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但这次他是真的生了大气,几乎就要不顾君子形象与同僚的礼数,指着鼻子去骂和他同样阅卷应策时文的弘文馆校理徐汝恕。 “我承认此子文字清通,但你说他立论雅正,哪里是正?若是让天下士人以为只要随便挑一件朝纲旧事重提抨击就能高中,那省试要变成什么样子?为国取士难道只要听这些偏颇讨巧之语不成?这便是王大人的辞气?”徐汝恕不甘示弱,发表见解的同时将唾沫发射到对方脸上。 其他几个阅卷官见吵成这样,都来劝说,可那俩人越说越起劲,吼得声音也越来越大。 禁军士兵看傻了,他从前倒是见识过市井贩夫走卒吵架,几位大人如今也不遑多让,好像贡院比菜市场更热闹。这时,有人来到他身后,军士看清来人,急忙行礼让路道:“曾主司好。” 曾玄度作为知贞元十年贡举官,其工作以出题为主,以及评卷结束后,两位同权知贡举及其他七位阅卷官将判好的试卷与定好的对应名次报给他最终定夺。也就是说他们内部吵完,才轮到他登场。可是曾玄度被锁在贡院两个月正是心情烦躁的时候,又听阅堂大吵,心想到底是什么卷子能让人不顾斯文到如此境地,干脆自己来看看。 他让送誊卷的禁军军士噤声,自己静立在门口继续听下去。 “理法辞气,此卷样样出众,通古达变,此文哪里有谬?徐大人说此卷作者取巧狂言,不过是抱残守缺不愿见新锐之语罢了!” 王沛琳陡然将意见之争上升到了人身攻击,徐汝恕当时就火了,他官位本就比王沛琳高,如今被不如自己的后辈指着鼻子骂,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朝前一步怒道:“但凡新锐之语便是好文章我看也未必!许多人便是就借着此道为自己沽名钓誉,焉知古意流传便不若新声?王大人莫非新点了翰林学士,便对‘新’这个字百般留心?” 门这时候开了,曾玄度的出现制止了几乎要扭打在一起的两人。 他本想再听一会儿两人的见解,谁知道越骂越没有见解,只剩下吵了。 众人朝省试期间负责管理整座贡院的曾玄度问好,他款款坐至上首,压制住心中的烦闷,柔声道:“大家都坐,我方才没听到头,谁来讲讲是怎么回事?” 一人出列说明原委:应策时文卷子全部批阅完毕,然而两位主判却对其中一篇文章起了争执,王沛琳大人认为此卷为近年省试之最佳,当点会元,徐汝恕大人则选了另一篇文章点为会元,且认为王大人推举的文章看似佳作,实则穿凿讨巧,并非取试正道,若点了此文,以后天下必然群起效仿,再想找到踏实稳健的真正人才便难了。 曾玄度听罢笑了笑,让人给上了茶,之后又劝说几句,才说回正事:“那两篇文章在何处?” 王徐二人将各自指名会元的文章奉上立于一旁,等待曾玄度的最终裁夺。 曾玄度静静看过两张卷子,立即有了答案分晓,可是心中忽然闪过自己被钦点考官当日皇上的话,又有些迟疑。 他再次拿起两篇相看,王沛琳大人所钟爱的那篇无愧会元,当真是气象魁然卓尔不群,辞采斐然却不以华丽浮靡博人眼球,反倒措辞古雅清隽,有唐时文旧风。最主要的是时策时策,需要结合当前朝政与史料同位论述,此卷抓题之准破题之狠无有出其右者,以史入观,却句句都落在朝局之内。 但他偏偏落得却是当年的戾太子之案。 另一篇文若说文辞,不在此篇之下,史说叙论亦是铿锵有力。然而终究行文气度与风骨奇朗略逊一筹。不过,此人对朝局的论道也有一番见解,认为以立东宫为一契机,选择能臣而非近臣入职,以时局朝政做例传教太子,使其仰观大局,知圣上韬略与辛苦,亦晓民间朝堂之为难。 他又命人找来这二卷之主同编号的时卷与诗卷,可谓是难分高下,而由策卷定名次该如何评定他心中已是不言自明。 只是…… 曾玄度是皇上近臣,除去政务,日常私下天章殿问政后,常常伴驾探讨经筵文章和史书掌故,更清楚眼下朝局的涡流怎样暗中动荡。 沉吟再三,他提笔落定,圈出本届省试会元。 然而贡院发生的这一切无人知晓,最终放榜那日,所有人看到的只有结果。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