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人大笑,“这位牛还是鹿少爷来着,可真真不知宁察郡王爷的厉害。清白?谁不知道您是清白的?可您就得清白地在昆稷山挖一辈子寒铁。” 我微怔,仍不解他所言的真意。他口中所说的宁察郡王是何等身份,他的亲妹妹荣妃是陛下唯一儿子的生母,他本人又手握京畿禁军,是皇亲国戚,与我身份有云泥之别,别说得罪他,我和他之间就连產生误会的机会都没有,他何故要同我过不去?所以我对他所说的半信半疑。 我仍然愿意相信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错,但我自觉胜算很大只要父亲陈情状递上去很快就能还我清白,毕竟我同那孙行秋不过只是一面之缘,真要追查起来,我也无可畏惧,就算是宁察郡王也不能睁眼说瞎话,而我所需要做的,只有耐心等待。 昆稷山矗立在边境之上,山林中更显寒冷,加之此时已过小雪时节,我身上有些单薄,行走时倒不觉得,停下后便立刻冻得四肢僵硬。我冷得牙齿直打颤,想要裹紧身上的衣服,却因为手被束住而无能为力。我苦笑一声,这短短一月有馀,我便已记不起高床软枕,温茶暖炉,取而代之的是櫛风沐雨、风餐露宿,就连渴了捧一掬溪水也做不到,又不愿苦求那两个差役,便只得伏在地上狼狈地去舔食晨露和积雪,想到这儿不由对自己钦佩起来。 我吸着鼻子,仰头看着参天大树,叶子早已掉光,只馀光秃秃的树杈纵横交错,将碧蓝的天幕分割得十分细碎,阳光被云朵遮住了,有些许能从那些间隙中漏了下来,却是照不到我身上的。 不知阿縝怎么样了,他必然想像不到如今的我的模样。身上的衣服又破又脏,头发像是杂草,形容枯槁,而那沉重的木枷压弯了我的背脊,我暗暗庆倖他见不到此时此刻的我,在他的回忆中恰是最好的我。我在这样的矛盾中想念着他,却不知他是不是也在想念着我。不知他寻不到我会不会发疯?或者,他已经慢慢开始习惯没有我的生活,不用再整天陪着我、跟着我,保护照顾我,可以去做一些他自己的事情,甚至离开鹿家,真正自由地过他自己的人生。 他是荒沙上空的苍棘鸟,一飞冲天,飞得比鹰还高,朝着太阳飞行,永不停歇。我比谁都要明白,我的阿縝是雄鹰,是蛟龙。而我却是束缚他的枷锁、铁鍊,将他困在我身边这小小的方寸之间。 我知道总有这一天我会和阿縝分离,我想要再等一等,再看一看,我是那么不捨得放他飞走,可是没想到的是这一切竟来得这么快,快得叫人措手不及,甚至连分别时珍重的话都来不及说一句。我叹了口气,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而眼下,我自己的境遇已叫我应接不暇,很快地,我就连这样平静地思念阿縝、思念的家人的机会都所剩无几了。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