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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相疑变乱生.三十四


怎么样才能恢復原状,却知道足够的距离和开阔的天地,至少能让他暂时将眼目由这份无望的情思上移开。

    只是这一回,他出宫的目的再不是为了游玩散心,而是欲以太子的身分担纲起家国重任、接手应对近来为患大昭的那些天灾人祸。

    比如瑶州的春汛,和湖山的匪患。

    瑶州春汛成灾,除了需要賑济、安置灾民,也要查清楚此次的灾情究竟只是单纯的天时不利、还是也有人祸──比如河工堤防偷工减料、当地属官贪墨瀆职──的原因;湖山匪患横行,则需得从根本上釜底抽薪、摸清匪患的原由后再加以清剿,并确保当地并无官匪勾结之事。前者偏于民生、后者重于军事,无论何者,对已接触过一段时间的政事、只是在实务方面有所欠缺的萧宸而言,都是相当合适的歷练。

    当然,歷练归歷练,因春汛和匪患都是牵扯到无数人命的事,萧宸此前从未真正处理过这些,自也不会托大到以为单凭自己就能解决一切。父皇心中自有处置此事的合适人选;他需要争取的,也仅仅是一个协助、佐理的任命而已。

    ──便怀着如此心思,这天下午、处理完手头的公务后,踌躇多时的萧宸少有地提前离开了东宫衙署、动身前往了父皇眼下所在的御书房。

    萧宸曾经很排斥御书房。

    前生的他因长年缠绵病榻,在随岐山翁出外治病以前,日常活动的范围大抵不出紫宸殿和姨母所居的蓬莱殿;故真正有机会「涉足」御书房,还是在殞命于北雁阵前、化作魂灵时刻随伴在父皇身边后。

    那段时日,是他两辈子所经歷过的、最为痛苦的一段时光。

    他看着父皇因他的死心碎欲绝、看着父皇为了替他讨回公道而眾叛亲离,更看着父皇透支性命、心力交瘁,最终于御案前溘然长逝,享年不过四十又二。太多太多发生在御书房里的晦涩记忆让他对此地本能地存着一种抗拒;却到重归盛京、以太子的身分让父皇带着临朝视事后,前生留存的阴影,才让后来那些个充实美好的记忆逐渐驱散了开。

    那夜之前,萧宸原以为这样的日子还会延续很久很久,却忘了这世上还有一种说法,叫做「好景不常」。

    望着转眼间已在前方不远处的御书房、思及此刻让他心境格外复杂的决定,萧宸眸光微暗、瞧不出一丝瑕疵的纤长五指隔衣按上怀里搁着的奏摺,却正犹豫着是否上前教人通传,一道他再熟悉也再依恋不过的嗓音,却于此时驀地传入了耳间。

    『婚配?』

    他听见那个熟悉的嗓音这么问道,带着几分讶异和几不可查的滞涩……『岂不太早了些?宸儿才将将满了十五,大郎也还不曾……』

    『并非马上成婚,而是从现在开始慢慢相看……好教圣人知晓,到了这个年纪,一般世家子就算还未成家,也大多有了相看好订了亲的对象,只差未将婚事办了而已。』

    正于御前奏对的人道,音声同样熟悉,却是今日因故未曾往东宫侍讲的太子少傅沉燮,『戚德妃近日连连召命妇入宫,便是有了替潁川郡王相看的意思……虽说具体人选如何,仍需得交由圣人钦裁,可圣人若为太子计,便须得有些章程才好。』

    『……朕不会让大郎有威胁到太子的机会。』

    明白了沉燮的意思,帝王音声微冷,『她自相看她的,若朕不允,又能如何?』

    『可太子呢?』

    沉燮又问,『圣人莫忘了,先皇后早丧、中宫虚悬,如今有资格作主替太子相看的,除圣人之外再无其他。便是圣人捨不得太子、想将人在紫宸殿里多留些时日,先放出些风声来也──』

    『此事朕自有定夺,先生无需再提。』

    沉燮还待劝说,不意言辞未尽,便让帝王瞬间变得无比沉冷、几乎藏不住胸中怒意的一句生生打了断。

    沉燮自潜邸时期便为帝王幕臣,萧琰对他的信任倚重犹过楼辉、言辞间也一向客气非常,故像这般不管不顾地出言喝斥,在萧宸记忆里还是实打实的头一遭。

    若没有那夜的经歷,骤然听着这些,只怕萧宸还要沾沾自喜、自作多情地以为这是父皇同样对他怀揣着某些异样情思所致。而如今么,他虽依旧摸不清父皇的想法,却已再不会让自己因此生出任何不切实际的期待。耳听御书房内自帝王的方才一声喝斥后便陷入了沉默,萧宸索性几个大步行至了御书房前,示意门口守着的内侍为他通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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