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瑾蘅正襟坐在御辇上,由十二个轿夫抬着,自玄武门入,四角悬着的香囊带起满路清香,帘纱随风浮动,隐约露出里面挺拔的玄袍朱紘,所到之处皆为伏拜。后又经丹陛石至殿门,这才被宫娥扶下。 待到见萧瑾蘅站定,沉之舟合手行礼,得她准允后转身,面朝百官高声语;“皇天上帝,后土神祗,幸降重命,请君敬告神州大地!” 语毕,一旁的礼官便赶忙给萧瑾蘅递上竹香。 三拜之后,便将香插入雕刻着日月山河的铜鼎中。 紧张的情绪终是缓些,萧瑾蘅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若是方才出现了什么诸如香断的意外,便会被人视为天怒,便是又要多好些麻烦事。 “礼成。请上入殿即位!” 见萧瑾蘅缓步走入千秋殿,五品以上的朝臣便也跟在她的身后,微垂着头,稳步进殿,站在自己该站的位置。 待众人站定,沉之舟又道:“奉御玺。” 御玺很凉,很沉;御座很宽敞,却是很硌人。 离御座最近的人是裴修,可再近也只能站在阶下。 身边,突然一个人都没有了。 带着冕旒视人总有些不真切,正好可以遮住突如其来的鼻酸。 往后,怕是连由心哭泣的资格也要没了。 再抬眼,却已是盛满野心的决绝。 萧瑾蘅抬手,示意宣召官展开那绫锦玉轴。 “天子诏!” 阶下之人皆悉数跪下,叩首听旨。 “贼人窃国,残害先帝、忠良,天下苍灵苦之久矣;蘅自金陵愤发起兵,诛贼众,平天下。又承黄天之眷命,万民之所请;于此登基,改元清晏,大赦天下。” 众臣山呼海啸,一时竟可撼动天地;“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见目力所及之处,众人尽数站起,萧瑾蘅缓缓起身离开御座,负手绕至案前,朗声道:“朕以女子身于此位,定鞠躬尽瘁,不娶皇夫,不填后宫,待百年之后,嗣宗室能者继之。” 此言既出,殿里殿外皆是激起一阵骚乱。 世上又有哪位皇帝没有后宫,又有哪位皇帝即位之时说的第一句话是关于自己的后事?! 可队首的屈正煊未动,其他的人也不敢表示什么。 挨个从众人纷彩的脸上扫过,萧瑾蘅的视线最后定格在死死捏着笏板的沉之舟。 他依旧低垂着眼眸,一副恭顺模样,可萧瑾蘅知道,沉之舟现在心里定然觉得自家女儿被负了。 果不其然,待典仪结束,众人散去,沉之舟借口留下,随萧瑾蘅蹒跚到内殿。 “臣斗胆,有一事不明。” 萧瑾蘅忍下笑意,绷着脸坐在上位;“沉典仪是要以什么身份向朕发问?” 沉之舟听的心中咯噔,思忖再三却还是硬着头皮道:“臣以……一个父亲的身份……” “好,朕回答你。”萧瑾蘅笑着将手搭在木栻上,卸了些力道;“朕既敢做这女子登基的‘疯举’,自然也不怕落得个两女子成悦的名声。不过沉典仪可知,萧世檀有一事没说错。她的确是凰鸟,可凰鸟该是遨游九天,又岂能这般被关在深宫后院?” 气氛有一瞬的凝滞,萧瑾蘅又道:“朕这一生终究是同这四方天地绑在一起。而这地方,有朕撑着就够了。” “沉典仪,烦请帮朕起草诏书罢。” 沉之舟沉默许久,最后才颤声答;“诺。” 他尚记得沉照溪年幼时,旁人对自己说过的最多的一句话—— 【沉兄呐,她若为男子,当官拜相位。】 沉之舟有过遗憾,但在沉照溪主动藏锋的时候便渐渐暗示自己将这些忽视。 读了这么些年圣贤书,却终没悟其道。 惭愧。 惭愧。 翌日,萧瑾蘅即位后的第一封诏书自长安快马至全国。 即时便举行科举,无论男女老少,能者夺魁。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