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很冷,非常冷。行人纷纷竖起风衣的领口,压紧帽沿。这太疯狂了,人们说,十几年来最冷的天,却是无雪。难得的传统节日碰上週末,整整一週的美好假期即在眼前,繁忙的街道上人们快步急走,漠然却兴高采烈地迎接新年到来。 快速道路上的车阵一动也不动地塞在返家的路途上,有些车辆不耐烦地往路肩一拐,违法驾驶,却也不过快那么一点点。交通警察在前方站岗,不守法的车辆,被逮个正着。 「抓我们这种赶时间的良善公民有什么意义嘛!他娘的。天真你以前就专干这种埋伏抓人的勾当对吧?」胖子出声讥讽。 「不好意思,胖子,我是刑案组的,不管这些。」 胖子不耐烦地发出嘖嘖声:「操,这怎么塞成这德行?我来得及吗我。」 「来不及就算了,岂不正合你意?」 「合我意?我呸!」胖子啐道:「机票难道不是爷拿钱换的?啊,终于动了,他奶奶个熊,真他娘谢天谢地……」 我与胖子坐在他那万年不换的小金杯破车内。理论上来说,是我来为他送行,但是实际上,却是由胖子开车,我坐在副驾驶座。自从左手不能动了之后,虽然大致生活没有太大的改变,但还是有那么些小小的不便。 时间过得很快,快得不可思议。我想,人一旦停止每时每刻都盯着錶面看的习惯后,莫名其妙的,时间咻地一下子就过去了。有时候一觉醒来,却发现一整个礼拜,甚至一整个月,一瞬间就不见了。 我偶尔怀疑自己是不是在作梦,那惊心动魄的冒险,一转眼,已经半年过去了。记忆中的事物,随着时间,越来越模糊,也越来越清晰,有一半的时间,我觉得自己清楚记得发生了什么事,遇见了什么人,那些曲曲折折的恩怨情仇,会在午夜梦回时徘徊纠缠。但是,另外一半的时间,当我尖叫着,或是哭着醒来时,却又怀疑自己是不是只是做了场恶梦,既不实际也不真切。 然而,无比真实的是,有一些人活了下来,另外一些人死了。活下来的人继续活着,而死去的人,则永远的死了。 此外,还有一些人,即便还活着,我却永远见不到了。这种时候,我会尽量克制自己不要鑽牛角尖的去想。我告诉自己,这么特别的人,我一生遇到一次,就已经很足够了。人不能奢望拥有四处漂泊的风,不是吗?风是自由的、不羈的,即便抓住了,也不会是你的。 「天真啊,新年有什么计画没有?」胖子问道。 「你是在问我新年假期有什么计画?还是对新的一年有什么计画?」我笑着说道,不等他接话,我直接挑了我想回答的,无视我不想回答的:「新年假期,我要回二叔家去看看。等会送完你,我要去一趟军警公墓,然后去二叔家,我们今天晚上大家要吃团圆饭,二叔、三叔都会到。」 「喔,这样啊。」胖子抓抓鼻头:「有没有漂亮姑娘?一群大老爷聚在一起究竟有什么乐趣?」 「照你这么说,那你又何苦千里迢迢去美国见你那什么兄弟?人家已经结婚了,你要去破坏人家婚姻啊?」我反唇相讥。 我以为胖子会再顶回来,像我们平时抬槓一样。没想到胖子忽地沉默了一阵子,搔搔后脑杓,欲言又止:「我……也不是没这么想过。我这样去,太唐突。」 我没想到他会认真起来,连忙说道:「你想太多了,去见他一面有什么不好?人家出国那么多年,你连一次也不探望人家一下,算哪门子兄弟?」 「嘖。」胖子不置可否的发出嘖嘖声,却没接话。 胖子将车开下交流道,停至机场专用停车位,拉着行李走进机场大厅,一路上他都沉默着。我也不好说什么,只陪着他去柜台换登机证。 「这段时间,小金杯就拜託你了。」胖子依依不捨地将他的宝贝车钥匙递到我手心。 「你放心好了,你那破铜烂铁摆个一年半个月的也不会有人提起劲去偷,顶多就是担心它别被当成垃圾给拖走了。」我开玩笑道。 「嘖,小吴啊,老实说我还真有点怕……」 「你怎么回事啊?胡八一不是你的兄弟吗?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不是。我给你说过我有恐高症吗?」 「我知道,所以我特别叫旅行社的人给你定中间那排,最中间的位置,左右都是人,看不到窗的,你放心。」 「誒,但是想想,好像要飞过去,嘖,还是挺高的……不成,不成不成,我看我还是回家好了……」 「喂喂,别走啊!」 约略就是这样没有什么实质内容的对话,我跟胖子你来我往,直到时间耗得差不多,胖子该过海关了,我才站起身,准备向他告别。然而,我还没说话,胖子便抢在我前面,拍了拍我的肩。 「吴邪M.PaRtsorDeR63.cOm